第六章 底漏(1) 又到山枣红了的季节。 凤凰轮胎公司座落在营州市的西北方向,藏在山窝窝里,20多平方公里的见方。凤凰人靠自力更生,白手起家,建设一座远近闻名现代化的轮胎城。四周坡连坡,岭连岭,像搓衣板一样,山上适合栽种苹果、梨、山楂,还有野生的山枣树。到了秋天,山枣树上缀满了山枣,绿的像翡翠,红的像玛瑙,非常诱人。 南欣身着一身便装,背着个旅行兜,独自顺着厂区油漆路,漫无边际地走着。或许她被红艳艳的山枣给诱惑住了。她走下公路,直奔山坡,伸开双臂,拥抱大自然。她顺手摘了一颗颗山枣,顾不得擦洗,竟然放进嘴里。她一边吃,一边往坡上走,在一块平展展的地方小憩。不知什么时候,她掏出望远镜,跟油漆路二三百米的路旁,看到了这样的一幕:五辆运煤卡车停在路边,15名壮汉,用铁锹翻弄煤炭,好像翻地一样。她感到很纳闷,心里想,他们要干什么呀!怪不,听说,拉煤的车不少嫌,难道这里也有文章可做? 大约一刻多钟,那五辆拉煤卡车相继开走了,且速度很慢,好像企鹅一样,多费汽油呀!拉煤卡车反常现象,令她疑惑不解,怎么会是这样呢?她暗暗记下了车牌号! 真是无巧不成书。 南欣从山上走下来,已近晌午了。似乎觉得肌肠轱辘,从道旁一家酒馆飘出一股肉香,她顾不得那么多,竟然走了进去。 她要一碗清炖羊肉,外加半盘血肠,三两米饭。 邻桌是一帮汉子,听他们话音,是本地人。因为酒馆除了南欣外,没有他人,自然不加戒备,有啥说啥。大胡子问刀子脸:“咋样,胀多少?”刀子脸挟了一口肉,呷了一口酒,举头看看大胡子,没吭声,伸出一把手。南欣好像进了威虎山一样,不知他们说的是黑话,反正有点莫名其妙,但心里明白,肯定是因为涨吨了,他们多得了不少钱。 “我说胡子,别忘抽出20%,给凤凰公司管煤的。”刀子脸很认真地说。大胡子对司机说:“后天,事先在道上准备一车矸石,掺到煤里面,那钱才来的容易。咱哥们有吃有喝的有玩的!” 刀子脸很有经验,扫了汉子们一眼,说:“你们可别捡便宜卖乖,万一露馅,可就崴了!” 南欣结完帐,独自朝着凤凰轮胎公司方向走去。 一路上,她想了很多很多,怪不,轮胎成本降不下来,原来底漏的地方太多了,这好比一艘漏船,倘若漏的部位太多太大,即使咋淘水,也是无济于是。照这样下去,公司非吹灯拔蜡不可。 回到公司外招,南欣躺在床上放赖了。她想困一觉,可大脑却不听她使唤,那拉煤司机的谈话,挥之不去。本想,把所见所闻,向郭启反映反映,又怕给她卖了。不过,有事憋在肚子里,是不好受的。 索性,从床上爬起来,推开窗子,旋进一股秋风,将办公桌上的书和本吹得满地都是。 南欣是个有心人,她把白天看到的一幕幕,全保存在她的笔记本电脑里。 直至下半年,流水线似乎学乖了,那台独眼龙设备或许叫她降服了。南欣知道,这些都是暂时的,说不定,那天耍起熊来,会给她一个眼罩戴的。 她成了郭启的拐棍了,哪儿有困难,都叫她来处理。这不,在公司经理办公会议上,专门研究经营管理问题,每条轮胎成本一路攀升,有的人把责任推到生产分厂,说粗放性管理,大手大脚;生产分厂则把责任归属于供应上,推来推去,互不相让。 郭启咳嗽了一声,瞄了一眼南欣,意思说,你是经济管理硕士,有何高见? 南欣环视了大家一眼,本想把憋在肚子里的疑团全部倒出来,转念一想,不行,公司会议的决议,“跑冒滴漏”,会没开完,下面有人就传开了。她说的每句话,很快传到有关人员耳朵里。她笑了笑,说:“成本问题涉猎方方面面,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以我之见,关键是责任到人,谁出问题,谁负责。说得文一点,这叫责任制,退一步说,这叫责任心。” 耳朵里传来了议论声。显然对南欣的发言表示不满。她并没有被议论声所吓倒,相反提高嗓门说:“我们公司哪都好,就有一条不好,那就是底漏?” 南欣说到这儿,她看了郭启一眼,我有一条建议,供应处管煤场的蒋迷调离本岗。并且马上就动。 供应处长兰化站起来,脸色铁青,似乎有些愤怒,“南助理,你管得太宽了点吧,怎么调人的事,你也管?” 南欣是个有涵养的博士生,她怎么会跟兰化一般见识呢? 顿时,小会议室的空气疑固了,与会者面面相觑,郭启瞅了南欣一眼,意思说,你有何理由? 南欣没说话,从兜里掏出了一份清单,清单上写道:近两年,煤场进煤的数量,单价,以及百条轮胎消耗能源比,一一列了出来。 “大家看到了吗?我们公司,光煤这一项,每年多支出210多万元,请问兰处长,你知道这个底数吗?” 哗—— 会议室响起一片议论声。声音时大时小。 兰化自感理亏,他没有歇斯底里,而是深深地垂下了头。 南欣并没有完,她将拉煤司机在酒馆里的对话,放给大家听。 唰——20几双眼睛一齐投向兰化,他成了聚焦点了。 如果不挥泪斩马驥,那他的椅子也坐不稳了,尽管蒋迷是兰化姨表弟,但他也得丢卒保军了。 兰化走到郭启跟前,咬了一阵耳朵。(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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