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4日晚6点 我蜷局着身体,靠棚腿一角,似乎迷糊着了。 小煤窑的不安全隐患,像特写镜头一样凸现在眼前,硕大的身体痉挛了一下。 老板,局扇太小了,掌子面连炮烟都排不出,是不是该换一台大的。 我瞪了二黑一眼,骂了一句:吃里爬外的东西,我对你不薄呀,你儿子上大学,我出手两万,咋的,不够哥们吗? 不是那回事,吃炮烟,窑哥们会得病的,在说也危险,那不是作孽吗? 你小子,太不知好歹了,我真想把二黑辞掉,再一想,刚开矿时,二黑曾救过我一命,凭这,我还是原谅了他。 为出煤,我故意将碴面做小,人爬着都费劲。有人提出扩大断面,我说啥也不让,那样做是要花钱的,我硬是挺着,谁说都不中。恰巧,那次冒顶了,一下圈住了六七个人,亏抢救及时,没出大乱子。我怕这事捅到安监局,被圈的几个人每人补助百元,摆平了这件事,我庆幸没挨着罚。 …… 妈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难道我这回是报应吗? 呵!连膜礼顶拜的菩萨,都噘着嘴,甚至吹胡瞪眼,不肯理我。我拽着菩萨衣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求菩萨保佑,帮我躲过一劫吧,我再也不敢了。 是吓醒的,还是冻醒的,我猛的睁开眼,仍在黑漆漆的巷道里。 我想,这下我完了,真的完了! 4月15日10点 大家抓紧点,快快清理那堆矸石?我隐隐约约听到了二黑的说话声。 我心头一热,鼻子酸酸的,还是窑哥们,要不是你们搭救,我会憋死的! 只听二黑大声喊:老板,老板,你再坚持个把小时,矸石很快清完了。 我本想回话给二黑,可我嗓子像堵了个棉团,说啥也喊不出。 坏了,怕是老板埋在矸石里,他是否还活着。 二黑说,老板没事的,他会躲到安全地点的。 哗啦哗—— 又冒顶了,我想这下可完了,别砸着窑哥们呀! 我微闭着眼睛,仿佛有一股缕缕清风拂面,我放开喉咙:“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哪!” 连个回音都没有。 若是那些窑哥们圈到里面……我感到后怕。我狠劲砸了砸脑袋,小声嘀咕:我财迷心窍,不该不顾安全,若是死了,那些财产又有何用?想到这,我哭了,哭得十分伤心。 4月15日23点 嘟嘟嘟—— 风锤像喝醉了似的,发疯地叫着,震的我耳膜嗡嗡响,我骇得瞪圆了眼睛,大声嚷:你们若是放炮,我可就没命了! 没有一颗烟工夫,风锤哑了。我吓了一跳,浑身像水洗一样。 突然,漆黑漆黑的巷道挤进了一束灯光。我又惊又喜,犹如一颗慧星划破了夜空,白白亮亮的,我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 我挪动那个钻孔前,真想大声喊,可我却说不出话来。 我急中生智,竟然拍起了巴掌。手掌拍红了,拍肿了! 只听二黑说:老板活着,老板活着! 4月16日凌晨2点 当我醒来,我却躺在医院病床上。 我看着每个人,女儿抚摸我的脸问:爸爸,认识我吗?我微微地点点头。但我仍在搜索着,终于,终于找到我所要找的那个人——县安监局长。 县安监局长走到我身边,轻轻对我说,好好养着,没事的。 我却哭了,不断地反省自己,可话鲠在喉内,说不出来呀! 二黑找来笔和纸,我写下了几个字:小煤窑啥时没有不安全隐患了,我们再开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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