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子

作者：蒋勇

 

　　阳春三月的早晨，艳阳当空，鸟儿在阳光下自由飞翔，迎春花在枝头绽放，草儿绿绿的、嫩嫩的。21岁的梁子今天精神特别好，起了个大早。他今天是早班。

　　梁子从乡下来到城里打工，在纱厂清花车间干挡车工已经半年多了。梁子很勤快，也能干。师傅赵伟对梁子非常满意，因为之前的徒弟干不了仨月都跑了，有的甚至是天工，人员轮换得特别快，像梁子这样能扑下身子，安心干半年多的还真不多见。梁子还很有眼力架，给赵伟上班端茶水，下班递香烟。赵伟很高兴，唯一不放心的就是梁子是有名的梁大胆，虽然勤快，就是毛手毛脚，在乡下上树掏鸟，下河摸鱼，别人不敢干的，他敢;别人不会干的，他会。很有灵气，学得也快，赵伟对梁子这点既高兴又害怕，高兴的是梁子勤快、好学、能干;害怕的是梁子冒失、胆大、逞强。万一出了事故，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赵伟又格外小心，每次上岗前都千叮咛万嘱咐，赵伟心中有数，安全这东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梁子憨胆大，赵伟始终不放心，对梁子一直都揪着心。

　　8点钟上班，提前十分钟接班，接班一切正常。赵伟还没有来得及给梁子分配任务，就突然感到肚子一阵绞痛，赵伟痛得直冒汗，肚子下坠地难受，可能是昨晚吃地摊，吃坏了肚子，还有他每天早晨必须得“清仓”，昨晚喝多了，蒙头一下子睡到梁子去喊他上班，脸也没洗，牙也没刷，梁子把早点已经买好，是赵伟最爱吃的厂门口包子铺的牛肉包子。赵伟嘟囔了声“该死的地摊”，捂着肚子对梁子说“你先看着机器，等我上厕所回来”。话没说完就痛苦万分，飞也似的一溜烟跑了。

　　梁子看着师傅的背影，笑着嘟囔着“肚子痛不是病，一泡稀屎没拉净”，就在轰隆隆的厂房内巡视着机器。一台清花机正常，两台清花机正常，三台清花机正常，梁子朝着第四台清花机走去。不对，梁子赶紧退回到第三台清花机跟前，再次透过观察窗向机器内望去，梁子看到清花机内的剌辊在高速旋转着，而棉絮却没有随着剌辊往下走。梁子嘟囔着“他妈的，堵花了”，梁子向通往厕所的路上看了看，师傅还没有影。梁子是急脾气，师傅让看着机器，怎么就这么一会就堵花了呢?才刚接班不到二十分钟，别人的班好好的，怎么我一接班就堵花了呢?该死的清花机。梁子想着想着随手打开了清花机上的观察窗，就在观察窗下的机器上有红色的两个大大的“危险”二字，梁子视而不见。在打开观察窗的同时，梁子把厂里的制度、规章、纪律，师傅平常的嘱咐，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梁子的手从观察窗伸到了清花机内，他摸到了那团被堵的棉花，那团棉花白白的、软软的，比在村里等他的对象小芳的手还白还软，梁子想一下就好了。随着这个想法梁子用劲往上一拉，紧接着这个想法和用劲往上一拉的是梁子撕心裂肺悲惨的叫声，梁子刚才还摸着那团白白的、软软的棉花的右手被高速旋转的剌辊绞得粉碎，梁子痛的昏了过去，工友们听到梁子的惨叫声，知道出事了，大家跑过来忙的是乱七八糟，停电停车、抬梁子、打120、向领导报告，整个生产都停了。

　　赵伟从厕所出来看到乱做一团的车间，看到血泊中的梁子，傻了。刚才还好端端、活蹦乱跳的梁子，就这么一会工夫，就没有了右手。赵伟使劲捶着自己的脑袋，要不是上厕所……他追悔末及。赵伟想一定要把梁子的手接上，一定要把梁子治好，梁子才21岁，还没有结婚，村里的小芳还在等着他呢。赵伟从清花机内把梁子绞碎的右手一块一块拣起，已经分不出什么了，但赵伟拣的很干净，他想医生一定有办法。

　　120救护车把梁子送到市里最好的骨科医院，手术进行的很顺利，也很快，梁子的右手碎的不可能再接上了，医生给梁子的伤口做了清创处理后就缝合上了。21岁的梁子从此便没有了右手，右胳膊变成了一个圆圆的骨头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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