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散文：一块煤--孙守仁的blog

原创散文：一块煤

作者[孙守仁] 发表于[2012-6-5 6:32:00]

    说他是块“煤”，一点也不来玄。
    一张皱皱巴巴的脸，仍残存着零星的煤屑，那是挖煤时留下永久的痕；黑色的工装，那是矿工最喜欢的流行色。还有哪粗门大嗓，洋溢着矿工的豪爽，浑身上下散发煤的气息！嘿嘿！我眼前的他，就是一块煤！
    我认识他，自然离不开“煤”了。那天，我见他背着满满一火药兜子煤，气喘吁吁地往家的方向走。我搭讪着说，快把兜子搁在我自行车驮架上吧。他冲我嘿嘿直乐。我俩一边走，一边唠。我说，听口音你不是本地的吧？他扭头看看我，狠劲地点了点头。我说，都是退休的人了，不在家享清福，还到矸石山捡什么煤呀，多危险呀？他见我这么说，显然情绪有些不高兴。快到他家门口时，他才说，呵呵！到家了。我帮他把煤倒进篱笆里。他非拽我到他家坐一会，认认门。我看了看表，很不好意思地说，我要上班了，再耽误就要迟到了。他站在道边，目送我很远很远。
    我上下班路经他家门口。这天上午，我从矿上采访回来，看见他家门口停了一辆毛驴车，见他往车上装煤。我猜测，他捡煤是为了卖钱的，要不，谁这么贪黑起早，图个啥呀！好一个捡煤的老头儿。
    矸石山距他家有三四里远，我每天上班的时候，跟他打个照面，喜颠颠地扛着一兜子煤回家。他的举动，自然引起我的注意，他住的楼口，有新调来的矿务局长。莫非他是局长的父亲。但我摇头否认。可我太凿死铆子，有一天，我碰到他，见他那个喜兴样，我以为又卖了很多煤呢？就问，又发了吧？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弄得他一头雾水，他看看我笑。我太唐突了，怎么能这样问呢？我换了个话题，矸石山的煤好捡吗？他摇头否认。我家住在矸石山脚下，早上有很多捡煤的，男女老少都有。但我没有搜寻到他的身影儿。
    有很长时间，没看见他背着火药兜子了，是家人不叫他捡了，还是病了。这成我心中的一个结。我听说局里成立一个“家属捡煤队”，效益还不错，我前去采访。我突然看到了这位老矿工，咦！他咋会在这里。难道他也是家属队的成员。我问到队里领导，她告诉我，他是义务捡煤的，不要一分钱。这个人真怪，有捡煤的瘾。我很想找他唠唠，可他爬到了半山腰，正躬着腰，将一块块大小不一的煤装进兜子里，我在想，他太痴情于煤了，难道他是煤做的。我是矿工出身，知道挖煤的艰难，矿工的辛苦，饱受瓦斯、顶板、水、火的威胁。但他们没有喊苦叫累的，从没有过退怯，他们本身就是一块燃烧的煤，释放全身的能量，却给他人换来了光明。
    他很怪，我哪次问他叫什么名字，他都不肯告诉我，难道他真是局长的父亲？有一天，我路经他家门口，他硬是把我拽进他的家。我看墙上的照片，一切都明白了，果真是局长的父亲。他老伴对我说，他下了一辈子窑，经过七灾八难，但他命大，除了脸上残留那些煤屑外，没落下什么毛病。说到这儿，她睃了他一眼，很不满意地说，这个老家伙，放着清福不享，偏偏去捡煤，说着，她指着那身脏兮兮的工作服，很生气地说，以后再捡煤，就别回家来住。可是说归说，做归做，他还是改不了那个毛病。她老伴看看我，叹了一口气，为这事，我儿子没少说他，可他就是不改。
    这是个普通挖煤的，一辈子没离开矿井，跟煤打了一辈子交道；退休了，又去矸石山捡煤，他对煤咋那样的亲呢。其实，他跟其他挖煤的一样，把子弟送到井下，接下父辈手中的班，甘心做一块煤。
    我突然醒悟，矿工本身就是煤做的，他们浑身上下散发着光和热，燃烧自己，照亮他人。
    伟大的矿工们，不就是一块块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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