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开胸验肺张海超：办网站帮尘肺病人维权

“开胸验肺”之后，张海超走上了一条帮助尘肺病人维权的道路，他四处奔走，为尘肺病群体鼓与呼。如今，他创办“张海超尘肺病防治网”，通过更专业的方式指点病友维权。
　　他觉得尘肺病人之所以维权艰难，是因为他们“都是社会底层的人，没有发言权。”
　　对话人物
　　张海超，河南省新密市工人，在郑州打工期间从事接触粉尘类工作，患上尘肺病，由于企业拒开证明，无法拿到法定诊断机构的诊断结果。
　　2009年，张海超“开胸验肺”，以悲壮的方式自证尘肺病，引起社会关注，获得企业赔偿。2013年6月28日，张海超换肺成功，至今身体状况良好。
　　对话动机
　　成功换肺以后，张海超创办“张海超尘肺病防治网”，发布尘肺病维权指南，分享法律文书模版，为患者提供在线咨询，帮助尘肺病人维权。
　　他用行动唤醒了更多尘肺病人的维权意识，并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尘肺病鉴定、工伤赔偿等制度的完善。
　　“一个范本一千多字，我要写几天”
　　剥洋葱 ：你什么时候想到办“张海超尘肺病防治网”这个网站?
　　张海超：这些年找我咨询的患者特别多，有些问题是重复的，2014年底，我有了这个想法，于是找北京的同学帮购买了域名，做了备案，并设计了网站。
　　在肺移植之前我的经济压力不是特别大，我会找一些特殊个案去做代理，但后来经济压力、家庭压力变大，要照顾老人和孩子，我就很少参与到案件当中了。所以我选择了办网站的方式，帮助病友们。
　　剥洋葱：网站最开始发一些什么内容?
　　张海超：最初，我发一些实用的法律范本，尘肺病人想要维权，但又花不起钱去请律师，我就把范本链接给他们。从尘肺病诊断、鉴定，到工伤认定，再到申请赔偿，各环节都有范本。
　　剥洋葱：法律范本怎么写出来的?
　　张海超：我初中勉强毕业，写东西非常吃力。一个范本一千多字，我要写几天，要先搜集资料，看法律文书判决，还要经过律师审核。
　　剥洋葱：每个范本都经过律师审核?
　　张海超：是的，律师看看有没有用词不当、使用条款不对的地方，毕竟这个东西别人要交到法院的，必须得严谨。
　　剥洋葱：除了写范本吃力，其他困难呢?
　　张海超：我文化水平有限，电脑操作也不懂，网站也没有规划。后来我跟两个公益机构合作，他们有专业的技术人员和工作人员，帮我规划运营。
　　现在网站的咨询都是我来做，因为我对尘肺知识比较了解，我会第一时间回复病友的问题。在一年多的时间里，有三百多人咨询。
　　“维权胜诉率特别低”
　　剥洋葱：网站创办后，你实际参与的维权案例有多少?
　　张海超：有十几个吧，大部分是病人不会写文书，我根据他们的实际情况写成电子版发给他们，并告诉他们开庭注意事项。
　　剥洋葱：有几个维权成功了?
　　张海超：四个，河南登封一个、河南三门峡两个、贵州的一个。
　　这几年我接触很多尘肺病维权案例，成功率很低，因为很多尘肺病患者离职时间比较长，保留的劳动关系证据不多，胜诉率特别低。
　　还有很多单位不买工伤保险，不签劳动合同。工人一旦离岗，就拿不到任何证据。
　　剥洋葱：创办网站之前你也在帮尘肺病人维权?
　　张海超：是的。我拿到赔偿款后，很多尘肺病人跟我咨询。我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不帮他们我于心不忍。
　　剥洋葱：尘肺病人面临的最大困境是什么?
　　张海超：尘肺病人想通过打工脱贫，但一旦得病又因病返贫。他们大都是家庭的支柱，如果我没有拿到赔偿，现在也是个等死。
　　还有很多妻离子散，因为这个家庭是没有前途的，上有老、下有小，中间男人只能躺在床上，非常悲惨。
　　去年十月份我去洛阳一个病友家探访。他得病后，老婆走了，留下个上二年级的男孩，家里没有一件家用电器，我当时给他填补助申报表，只能在切菜案板上填，连个桌子都没有。
　　剥洋葱：你觉得尘肺病维权难在哪里?
　　张海超：他们都是社会底层的人，没有发言权。
　　“我活着，在这个群体中算是一个标杆”
　　剥洋葱 ：换肺以后，你现在的身体怎么样?
　　张海超：我觉得还不错，我的身体状况，是很多患者很羡慕的，我真的是很幸运。
　　我活着，在这个群体中算是一个标杆。所以，无论身体怎样，我都会对别人说我挺好，给他们生存下去的希望。
　　剥洋葱：七年之后回头再看“开胸验肺”，你怎么想?
　　张海超：当时也是为了活下去，赌一把。“开胸”对身体不好，比如我得了气胸，但我不后悔，我捡回了一条命。而且我的行为引起了社会对尘肺病群体的关注。
　　比如这件事一年后，河南放开了医疗鉴定的条件，不用单位提供材料，可以根据个人自述材料进行诊断。但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又不行了。
　　另外，尘肺病诊断鉴定的标准比原来规范了。
　　剥洋葱：这几年帮助尘肺病人维权的过程中，“张海超”这个名字会带来哪些帮助?
　　张海超：我去了是一种声援，有媒体关注，事情就容易解决，但是媒体只能推进个案解决，根本上还是要靠制度。
（文 | 杨静茹 编辑 | 苏晓明　校对 | 郭利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