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胸验肺：尘肺病患者日渐艰难的维权之路

核心提示：2009年为了证明自己患了“尘肺”职业病，河南籍的农民工张海超自掏腰包，剖开胸膛，其近乎惨烈的方式让他成为了中国“开兄验肺”的第一人。如今五年多的时间过去了，张海超已经成为了“尘肺病”农民工的灵魂人物，但是，他替尘肺病工友的维权之路却并不平坦。
　　凤凰卫视1月29日《社会能见度》，以下为文字实录：
　　解说：五年前他“开胸验肺”，揭露了职业病鉴定之难。
　　张海超(“开胸验肺”当事人)：这领导所做出来的承诺跟通话里面的故事一样，都是骗人的。
　　解说：五年来，他代人维权却举步维艰。
　　张海超：以后还有可能是更极端的事发生。
　　姜楠(主持人)：近日，一则“百名风钻工患尘肺病”的新闻引发了各界的关注，作为中国职业病发病率最高的病种，尘肺病一直没有淡出公众的视野。2009年为了证明自己患了“尘肺”职业病，河南籍的农民工张海超自掏腰包，剖开胸膛，其近乎惨烈的方式让他成为了中国“开兄验肺”的第一人。如今五年多的时间过去了，张海超已经成为了“尘肺病”农民工的灵魂人物，但是，他替尘肺病工友的维权之路却并不平坦。
　　解说：2015年新年伊始，我们来到位于河南省新密市刘寨镇老寨村，在村口等了几分钟就见到了驱车赶来的张海超。相比五年以前，那个轰动一时的新闻人物，现在的张海超显得平静、达观。河南籍民工张海超曾经在郑州振东耐磨材料有限公司先后从事杂工、破碎、开压力机等工作，2009年6月，他被多家医院诊断为尘肺，但当地职业病鉴定机构却多次拒绝出具“尘肺”鉴定。
　　张海超被迫“开胸验肺”，用事实证明自己确实患有尘肺病。这一悲壮举动引发了媒体的集体关注，同年，张海超获得了120万元赔偿款。五年半的时间过去了，如今张海超已经成为了一面旗帜，他竭尽所能帮助了很多尘肺病工友维权。
　　张海超：那个可以啊，那个可以，那个留在那儿可以啊，那个可以，你工作证明，你比如说你其他的证据这个你到时候还可以再开一份啊，对不对，包括你们那个工友的联系方式还有他身份证复印件，那个都可以往那儿留。找到我的这些患者呢大部分都是比较典型的，因为如果说他走正常的这个程序，比如说他找单位开证明，做职业病诊断，工伤认定什么的都比较审理，一般的他也不会去找我，不用找我。一般的都是比较复杂的。
　　解说：2013年7月，张海超先后从赔偿款中取出了60万元来做肺一直手术，这是张海超被切下来的肺叶，现在，他每天早晚都要按时服用七八种药物，其中两种抗排异反应的药物需要终生服用。
　　张海超：也就是这两种比较稍微贵一点，像这种是700多(元)一盒，然后我是一天吃两次，一次3粒，这一盒是40粒，这基本上一个月都是吃一个月要四盒多，四盒多差不多就3000块钱将近。
　　解说：张海超说自己的命运并没有肺移植手术而出现逆转，相反，重新延续的生命对于他拉说太过昂贵。
　　张海超：前期手术我那时候是前三个月那时候是花了就是带手术费一共花了是50多万，以后每一年几乎是完全正常的情况下，加上复查加上这个药费，每一年的最起码得8万块钱以上，8万到10万，还完全正常，如果说不正常，出现比如说出现感染了，出现慢性排异或者急性排异，那可能一年那三二十万也可能。
　　解说：因为服用的药品中含有激素，现在的张海超比起2009年胖了许多。但医生叮嘱他，肺移植后必须控制体重，这让他感觉很无奈，如今，张海超把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帮助尘肺病患者维权上。目前同时跟踪介入的案例有20多个。
　　他的名字叫李志，今年43岁，是张海超正在帮助的一个尘肺病工友。李志家住陕西汉中，2007年来到河南灵宝市，鑫茂矿业有限责任公司打工，2008年11月，成为了一名金矿开采的通风工，每月工资3000块钱，两个工人轮班到，每人在坑洞里要工作一天一夜。
　　李志(患“尘肺”病农民工)：我们就专门负责就是说那边炮一放，我们就冒着那个浓烟，冒着浓烟进去，把风布牵到那个拉到工作的工作腿，然后才开始抽烟机抽，把那个浓烟抽完以后再送新鲜的空气进去，然后这个风通好了以后通到差不多的时间除渣的人才能进去，要不然的话经常都有晕倒的现象。
　　解说：李志说，由于企业没有完善工作环境，在坑洞里工作都是冒着生命危险，他之所以选择做通风工，一方面因为工资高，另一方面也相对比较轻松。
　　李志：我们这里面要通风的话，就是说在这个体力劳动上要比较轻松一点，就是拉拉风布，抽抽闸刀什么的，但是这个也挺危险，冒着浓烟这一下要是要就进去的，我们就是说拿个毛巾捂上鼻子，就是冒着这个就是在实际钟就要冲那么一两百米，一两百米的地方把那个风布拉到头，然后就开始在这边送风，就可以到这边其他的地方等一等，让浓烟抽完以后然后再吹新鲜的空气进去。
　　解说：但是李志回忆，矿上的通风工都干不长久，当时他仗着自己身体素质好，也决定做一段时间就不做了，但老板却迟迟找不到人替换他。
　　李志：一说他要换人，他的人他说上不来，上不来什么的，有的做两天就走了，后来这工作就没法停下来，还得就是说做着，所以说这个也比较高。在那段时间我们做，平常呢就是说这除渣的就是1000多块钱一个月，我们那个能拿上3000块钱一个月，也冲着这个利润好去做的。
　　解说：张海超说多数患尘肺病的农民工都与李志有着相同经历，同类型的企业作业环境在这五年时间里没有改善，民工们依然在没有任何安全措施的情况下在粉尘中劳动。2013年8月，刚刚做完肺移植手术的张海超看到一则新闻，山东济南的一位职业病患者由于迟迟拿不到职业病鉴定，出现过激行为，用刀劫持了省卫生厅的工作人员。
　　张海超：就是当时有这个《齐鲁晚报》的采访我，2013年，它是2013年的事，就是采访我问我对这个事的看法，当时我的答复我不知道是对还是不对，当时我就说我说他自己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当事人这种做法我不敢说支持，但是我也不说反对。在我看来就是中国的这个《职业病防治法》的推动，以后还有可能是更极端的事发生才能推进这个法制进程。
　　解说：张海超记得，在自己帮助过的工友中有遇到过类似情况，那是一个湖北籍民工，在山西一处煤矿工作，工作中能接触到炸药雷管。
　　张海超：那个人就是相当极端，他就是说就是在他工作期间，还在工作期间，就是已经开始申请职业病诊断，然后就觉得这个老板在跟他耍赖，他从那时候就是开始把那个雷管炸药已经存下来了，他当时就说如果说我得不到应得的赔偿，得不到职业病诊断那老板肯定是活不成。
　　解说：对于这类工友，张海超会极力劝阻，但是他对此表示理解，他说尘肺病患者大多数是三四十岁男性农民工，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
　　张海超：如果说一个人倒下了，那么孩子上学，老人养老，家里面生活开支没有任何保障，甚至说有的就像我这种离了婚的，在“尘肺”病当中非常常见，就这样你说被一个企业最后折磨成这样，有很多人都是仇视心理。
　　解说：得到赔偿已经过去了五年时间，张海超的家里除了添置一部空调和一台电脑以外，一切如旧。在采访中，张海超以过来人的口吻告诉我们，“尘肺”民工的职业病鉴定是很艰难的，需要到政府指定机构做鉴定。2009年“开胸验肺”事件之后河南省内曾经出现过短暂的职业病鉴定宽松时期。
　　张海超：当时就是对这个媒体对社会承诺，河南省以后就是多了这三家职业病诊断医院，就是说职业病诊断在河南可以在河南省人民医院、河南省胸科医院、郑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都可以做职业病诊断。
　　解说：但是五年时间过去了，情况是否同政府承诺的那样美好呢?张海超用了一个词来形容现在的职业病鉴定之难。
　　张海超：甚至说可以说是变本加厉了。
　　记者：变本加厉了。
　　张海超：对。到现在为止已经过去五年了，我们河南省胸科医院、河南省人民医院、郑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仍然没有职业病诊断的资质，像原来去这些医院这个医生他会说呢这个尘肺可能性大，然后疑似尘肺等等，以这个比较模糊的这个词语给表述。然后现在呢干脆他们这些也不说了。
　　接驳：2015年1月14日，张海超在微博转发了一则新闻，农民患者尘肺病索赔，国企领导说“那不中”，讲的是河南济源铁山村村民王马力检查出意思尘肺病，需要做职业病鉴定，但他所在的济钢集团的领导却说他不属于正式职工能出证明，被逼无奈的王马力决定要做河南开胸验肺第二人。
　　张海超：我给他评论就是五年前，因为“开胸验肺”事件，就是河南省卫生厅相关负责人曾经信誓旦旦的说，河南省人民医院、河南省胸科医院、郑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都有诊断资质了，当时不少人欢呼，但是五年过去了，这领导所做出来的承诺跟童话里面的故事一样都是骗人的。根本就没有兑现。

国家卫计委2013年9月16日发布的数据显示，2012年，全国共报告职业病新发病例27420例，其中尘肺病24206例，占当年职业病报告总例数的88.28%。尘肺病在以每年2万多例的速度递增。

　　《中国尘肺病农民工生存状况调查报告》称，保守估计中国尘肺病农民至少600万人，相当于青海省的总人数，相当于香港地区的总人数。

　　然而，针对庞大的尘肺病人群体，全国性的救助政策仍然没有出台。目前只有个别县市出台了相关救助政策，覆盖的人群只有很少的一部分，绝大多数群体仍未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