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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份作品《安监局长》

(1)

县安监局三番五次催三驴子关井。他依仗张副县长是他表姐夫,迟迟不动乘。
新任局长欧阳山非要拔掉这颗钉子,否则后患无穷。
本来,欧阳山亲自出马执行关井任务的,没等出发,家里来了电话,说他女儿骑车路上摔断了腿。急着上了医院,并嘱咐下属处理好这件事。
来关井的一行人,发现三驴子煤窑非但没关,反而照旧组织生产。三驴子发现来人真要掐电,又搬出他的表姐夫。可来人不吃这套,他摔下了脸,冲着大个子科长大声嚷:“欺负老实人咋的,别家都没关,凭啥关我家的?”话音没落,呼哗哗来了一群人,把关井的一行人裹在里面,并对大个子科长又推又搡……
正当这时,欧阳山驱车来到这里,冲着人群嚷了一嗓子:“你们想干什么?防碍公务是犯法的。”三驴子假惺惺的,来个借坡下驴,对这帮工人斥责道:“谁叫你们来的,都一边去!”
大个子科长挤到欧阳山跟前,一脸怒气,本想说点什么。
欧阳使过一个眼色,大个子科长没吱声,狠劲瞪了三驴子一眼,心里骂道:你真会做戏,看你躲过初一,还能躲过十五。
三驴子知道车是县安监局的,但不认识这位新来的局长。
欧阳看出他的心思,自我介绍说:“我就是欧阳山,县安监局长!”
三驴子一听,忙陪着笑脸说:“哎呀,没倒出时间拜访局长大人,你却看我来了,有失远迎!”
欧阳山没吱声,他窑前窑后转了一圈,对三驴子说:“小窑开了几年了?效益还不错吧?”
三驴子脑袋摇成拨朗鼓,长吁短叹一阵子。“人家开窑,钞票哗哗地进,我可倒好,点背,非但没挣着钱,反而把血本搭进去。6年出了4次事故,死了3人,伤了5人,挨通报批评不算,还罚了5万元。这些我都认了,没承想,你们又来个狠招,说要关井?”说到这儿,三驴子当着欧阳面掉起了眼泪。
“不是有政策吧,给关闭的小煤窑经济补偿吗?”欧阳山冲着大个子科长说
“哎呀呀!我说大局长,那才几个钱,连贷款都还不起,看来我得跳井啦!”三驴子磨磨叽叽的,找了一大堆客观,就是不肯关井。
这时,大个子科长咬着欧阳耳朵说:“到底掐不掐电呀?”
欧阳山绷着脸说:“你们干啥来了?”瞪了大个子科长一眼。
三驴子眼睛滴溜一转,从兜里抻出一颗烟,递给了欧阳山。
欧阳山摆摆手,笑笑说:“唉!没那口头福呀!”
这时,有一帮矿工陆续从井口钻出来。
三驴子像挨个嘴巴子,脸挂不住了,对这帮矿工恶声怒气地说:“谁叫你们下井的呀!”
那帮矿工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连跑带颠离开了这里。
“这帮工人刚升井,你做如何解释。”欧阳山瞅着三驴子眼睛说。只见三驴子冒汗了,嗑嗑巴巴地说:“这两天,我到城里去了,真的不知道。”
全县要关闭45座小煤窑,数三驴子家煤窑难缠,横竖不想关。县安监局派人来了三次,督促关井。三驴子又是哭又是闹,要不,搬出他当副县长的表姐夫。
三驴子佯装去厕所,实际上去给他表姐夫打电话。不知是电话没打通,还是被他表姐夫给噘回去了,脸煞黄,对欧阳山说:“我说大局长,现给我半个月期限如何?”欧阳猜测,他准没跟他表姐联系上了。前天开会时,张副县长亲口对他说,先把三驴子的煤窑关了,其它的迎刃而解。
突然,从远处传来了马达的轰鸣声,难道说是张副县长来了。
三驴子别过脸,时不时向山下张望了一下。
欧阳问:“你是不是在等张副县长?”
三驴子纳闷,你咋知道我等张副县长呢?
两辆汽车驶进了小煤窑。
从车上走下来的是三驴子弟弟,却不见张副县长影子。
三驴子脑袋一片空白。嘴里好像小声嘀咕着什么。
三驴子弟弟说:“这是张副县长捎给你的信!”
三驴子一下瘫倒在地上,瞅着欧阳说:“这就关我的窑,这就关我的窑!”
欧阳下达了拆除井口变压器的命令。
三驴子冲着欧阳的背影说:“妈的,哪来的鸟局长,横竖不吃,真他的妈不开面!”
(2)

一连半月没着家,欧阳山一进门就被妻子明月数落开了:“今个儿咋的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是不是回来看望你的宝贝女儿雯雯?”
欧阳山瞄了一眼明月,没吭声,他自知理亏。女儿骨折后,他仅去了一趟医院后,就再也没回来过。自从关闭完三驴子煤窑,他就去一家国营煤矿。忙着推广新式采煤法。工作刚刚有了眉目,说他哥哥非法采煤,局里打电话叫他回去处理。
半夜,欧阳山一声接一声咳嗽,明月打开灯,劝他说:“我说雯她爸呀,别在玩命了,到医院检查检查,怕不是肺有毛病?”他扭过头,瞄了妻子一眼,顺手从床头柜上的药瓶里倒出了两片药,往嘴里一扔,一边喝着水,一边说:“等县里这200多家煤矿都应用新采煤法,我再去医院也不迟呀!”
又是一通咳嗽,搅得明月连觉都睡不实。
明月好像想起了什么,悄悄地对欧阳山说:“你哥非法采煤,处理时可要高抬贵手呀!”
“咦!你咋会知道的?”
上午你哥来了一趟,千叮咛万嘱咐,叫你罚一点,别伤他的筋,动他的骨。
欧阳山“嚯”地坐起来,气不打一处来。“这不是给我上眼药吗?局里三令五申,凡停产整顿的小煤窑,一旦发现非法生产,没收其所得不算,还要罚五至十万元。”他长吁短叹了一阵子!
明月拽着他胳膊,叫他消消气,别听风就是雨,调查调查再说。
欧阳山哪睡得着呀!
欧阳山从小没有父母,他大哥一手带大的。又是上大学,又是娶媳妇,都是大哥操办。如今他摊事了,不能网开一面吗?
大哥的事搅得欧阳山翻来复去睡不着。
明月说:“这么点事都转不开磨磨,亏你还是个局长!”
“亏你是个局长?”欧阳山重复了一句。本来在煤矿干的好好的,他是副矿长兼总工程师。县里非调他当安监局长,这个差事可不好干,前两任局长都崴在事故上。如今他上任第一件事就抓关闭小煤窑……
卧室又静了下来,月亮不知什么时候钻进屋里,特意来听情话的。
明月用手捅了捅欧阳山,轻轻地说:“你别太死性了,处理不好大哥的事,你们哥俩会掰生的?”欧阳山咳嗽了一下,对明月说:“像情像不了理呀,是不是因为我是局长,他就可以胡来吗?”
沉默,沉默得连石英钟的滴哒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近些年,大哥点背,接连发生了3起伤亡事故,搭进200多万,若是再罚他,那他可就债台高筑了!”明月说完,打了一个唉声!
欧阳山仍是不吭声。
“咋的,当不了家是不是,我找哪两位局长去!”明月显然有些生气。
自从欧阳山当上安监局长后,他老是拿亲戚开刀。刚到任没几天,明月妹夫所在矿因井下超员,被罚了2万块。他大舅私开铁矿,挨罚不算,差点给抓进去了……唉!欧阳山真是一根筋,亲戚朋友叫他给得罪个遍,连副县长的面子都不给,真够死性的了。想到这儿,明月气不打一处来,连讽刺带挖苦地说:“我说雯她爸,都说你水平高,高在哪?专能整自家的亲戚!”
全县靠开煤窑发了财。欧阳山的亲戚有6家是矿主。如果搞不好,他像前任局长一样,陷进了泥潭,想拔都拔不出来。
清早起来,欧阳山仅喝了一碗牛奶,就匆忙赶往他大哥的煤窑。
“到底是咋回事,你要说真话。”欧阳山问身边的大个子科长。
大个子科长没说话,他吱唔半天,也没崩出一个字。
欧阳山瞪了大个子科长一眼,很生气地说:“你若不说实话,有意偏袒欧阳河,我就撤了你。”无奈,大个子科长才吐真言。
欧阳山大哥打着他弟弟旗号公然抗法,险些把大个子科长给揍了……
约摸半个时辰,欧阳山驱车来到欧阳河煤窑。
当场宣布:关闭煤窑,吊销该矿营业执照,罚款8万元。欧阳山大哥指着他的鼻子骂:“狼心狗肺的家伙,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没等说完,便昏倒在地。
(3)

本来,欧阳山大哥的煤窑是停产整顿对象,那他为何不经复产验收竟敢私自采煤呢?难道他依仗弟弟是安监局长,难道他不怕受到惩罚。欧阳山坐在车上,双目微闭,车走了一程又一程,他也想了一路又一路。
回到局里,欧阳山屁股还没坐稳,手机叫唤了,原来是明月打来的。叫他晚上务必回来一趟,大嫂在家里候着他呢?欧阳山关掉手机,连口水都没喝,就叫来大个子科长,“你说说,我大哥的煤窑,若是没人同意,他敢擅自开工吗?”欧阳山一脸怒色地问。
大个子科长怔住了,继尔笑着对欧阳山说:“局长,你消消气,按说,这事也不怨你大哥,井下水泵坏了,抽不上水来,他怕淹井,就派下一伙人修泵。”
欧阳山打断大个子科长的话,问道:“那,那他为何要揍你呢?”
大个子科长一时窘住了,脸有些涨红,他习惯地挠挠脑袋,没吭声。
欧阳山知道他有难言之苦,没在追问,只是说:“关井任务完成后,对停产整顿的煤矿,要一个一个验收,不合格的,只给一次机会。”说到这,他瞅大个子科长一眼,“谁收受贿赂的,弄虚作假的,一律免职!”
正在这时,明月又打来电话,催他快点回家。
不知为甚,欧阳山每每回到家,老是咳嗽不止。
大嫂来了,明月烧了几个好菜,欧阳山给大嫂斟上一杯葡萄酒。可是大嫂却不吃也不喝,两眼怔怔地盯着欧阳山,半晌才说一句话:“欧阳山,你当官了,六亲不认了,连你大哥都敢修理,行啊!”
欧阳山任凭大嫂的数落,却一声不吭,等她说完了,他才问了一句:“到底煤窑采煤没采煤?”大嫂脸却红了,吱唔半天,也没说出个子午卯酉。
明月见状,对大嫂说:“来,咱姐俩干这一杯!”
饭后,欧阳山对大嫂说:“你这次来,是不是为罚款之事呀!”
提起罚款,大嫂气不打一处来,气咻咻地说:“你们还讲不讲理,我们把礼也送了,钱也花了,到后来,你们还要罚我们,叫我们怎么活呀!”
“那礼送给谁了?钱花在谁的头上?”欧阳山接过话茬问。
大嫂是个精明人,因着急,口不择言,竟把秘密给抖落出来了。可是泼出的水,不能收回来呀,只好将计就计,同欧阳山掰扯上了。
“我问你,领导说话算不算数?”大嫂问。
欧阳山苦笑了一下,“哪看是那个领导说的,看他说的在理不在理!”
大嫂心里犯了合计,说吧,把领导给卖出去了;不说吧,不忍心那罚款。她点燃了一颗烟,抽了一口又一口。
欧阳山本不想叫大嫂难堪,有意叉开话题,问道:“你们生产了多少天?出了多少煤?”
大嫂扑哧笑了,“我是锅台转,哪知道这些事情?”
“那送礼的事,你都知道,出多少煤就不晓得了?”
大嫂是个口直心快的人,心里藏不住事。
“明说吧,仅生产3天,不知叫谁给举报了。在说,我们也没得罪人,对工人挺好的,若知这样,我们也不生产呀,这些罚款打水飘了!”
“这么说,那钱是送我们安监局了吧?”欧阳山问。
“没。没。没。”
“那送给谁了?”
大嫂瞅了明月一眼,意思说,你打个圆场,帮帮嫂子呀!
“到底送了多少钱?”欧阳山穷追不舍。
大嫂留了个心眼,别把大个子科长给卖了,在说今后还用得着他呢?
明月接过话茬说:“我说雯他爸呀!大嫂不常来咱家,别急头白脸的,有话好好说吗?干嘛像审问犯人那样?”
欧阳山经明月提醒,口吻变温合了。
“大嫂,你是索要罚款呢?还是要求复产验收呢?”欧阳山问。
大嫂笑了。意思说,这两样,她都要。
欧阳山突然想起了大哥,关切地问:“我大哥,他没事吧!”
“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欧阳山重复了两遍。
第二天,大个子科长向欧阳山说了实话。他大哥给主管煤炭张副县长送礼,张副县长还没来得及跟欧阳山打对光,欧阳却捷足先查办了哥哥的煤窑。
“你手干净吗?”欧阳山冲大个子科长说。
大个子科长梗梗脖子,意思说,我走的正,行的正,你查去,刚不硬正。
欧阳山正想了解新式采煤法试验情况。没承想,他原所在红河煤矿打来电话,说井下冒顶砸着个人……
欧阳山打了一个“唉”声,咋竟是一些棘手的事呀!
蓝色桑塔那载着欧阳山和大个子科长一行人,风驰电掣般驶向红河煤矿!
(4)

又是一通咳嗽,脸都憋红了。大个子科长对欧阳山说:“局长,你该去医院拍个片子,怕不是肺部有问题。”欧阳山举头看了大个子科长一眼,问:“被砸着的工人有没有危险吗?”
“我也不知道呀!到红河煤矿,你就清楚了!”约摸一个钟头,蓝色桑塔那开到了红河煤矿办公楼前。
欧阳山径直奔向了调度室。
正好黄矿长和采煤队长贾南都在场。
欧阳山连水都没喝,急急地问:“砸着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马老蔫。”贾南说。
“到底怎么样?”“小腿骨折了。”
“什么原因?”
黄矿长递给贾南一个眼色,意思是叫他说。
“我说欧阳局长呀,那个新式采煤法,好是倒好,只是效率低,这个月欠产2000吨了,再继续下去,非挨罚不可。”
“马老蔫受伤跟新采煤法有何关系?”欧阳山问。
贾南接过话茬说:“我说欧阳局长啊,新采煤法空顶面积大,易出危险,这不马头一不小心砸碎着自己了!”
黄矿长对欧阳山说:“我说老伙计,新采煤暂时停一停,待没欠产了,我们再用新采煤法如何呢?”欧阳山没吱声,停了一会儿,说:“那损失就大了,既要改巷道,又要挪设备,耽误多长时间,再说,你们反映也不错,咋就吹灯拔蜡了呢?”
“若出不来煤,谁给开工资呀!你还是叫我们停下来吧?”贾南带着央求的口吻说。
欧阳山上任后,除了抓新采煤法的试点外,主要抓部分小煤窑关闭。本来,上个月红河煤矿新式采煤法宣告成功,没过一个月,咋就变卦了呢?如果大矿都不用新采煤法,想在全县煤矿推广,谈何容易。
欧阳山对贾南说:“有些日子没下井了,若是你们没时间,我自己下去。”
黄矿长拦,贾队长扯,但也没有阻止了欧阳山下井。
“咦!这顶板刚刚的,还能冒顶?”欧阳山瞅着贾南问。
“是呀!你说邪门不,就发生顶板坍塌,看来还得恢复原来的老法子采煤,那把靠,还能多出煤,工人还能多捞几个!”
“你也是这么想的?”贾南没吱声,瞅着欧阳山哧哧直笑。
“用老法采煤,回采率不到65%,丢煤多,浪费国家资源,又不安全!”接着,欧阳山又列举新法采煤的诸多好处,回采率高达85%,劳动效率高,又安全。
“说是安全,这不又出事了,马老蔫拣了一条命!”贾南埋怨地说。
欧阳山环视了一下采场,自言自语地说:“就凭这采场还能出事?我就不信。”
在回局的路上,欧阳山顺便叫车拐到矿医院,看望受伤的马老蔫,非要查出事故的原因不可。
“马师傅,我看你来了!”
马老蔫看到欧阳山,有点过意不去。很不安地说:“唉!又给矿抹黑了!”说着,手摸着伤腿,脸也阴了起来。
“马师傅,是截为新法采煤腿才受伤的吗?”
“别提了,那天光顾抢进度,控顶留大了,还不支护,结果出事了,亏我跑的及时,要不到阎王爷报到去了!”
“噢!原来是这样!”
第二天,欧阳山又驱车来到红河煤矿,对黄矿长说:“马老蔫受伤不是因为新法采煤,而是光抢进度,没有支护,控顶距离大了,造成冒顶事故!
黄矿长听说后,找到了贾南,臭训一顿不算,还叫他停止检查,采场仍用新法采煤。欧阳山这才吁一口长气。
(5)

仍像红河矿那样,欧阳山不下窑不说话。全县201座煤窑,跑完这个去那个,没有闲工夫。这天赶上停电,他难得回趟家,本想休息休息。
欧阳山上调县安监局,家没搬,住在红河矿家属区。家离县城40余里。
刚刚起床,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妻子明月以为收电费的。开门一看,拄着单拐的汉子,身边站着一位女人。她不禁一惊,没等她问话。那汉子抢先问:“这是欧阳局长家吗?”“是呀!你找他有啥事?”明月正盯问,欧阳山闻声走了过来。
欧阳搀着汉子说:“怎么,你出院了,拍过片子吗,骨头接的咋样?”
那女人抹着眼泪说:“哪有钱拍片子呀?”
欧阳山气得涨红着脸,嘴唇哆嗦着,“咋搞的,你不是工伤吗?”马老蔫放下单拐,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气咻咻地说:“同样做窑,两种待遇。”
欧阳山明白他的意思了,原来是农民工没上保险,啥待遇没有,每月出满勤二千多块钱,一般都在一千五六百,去了吃喝……”听到这里,欧阳山有些汗颜了,太不了解农民工了,如果不解决他们劳动保险问题,谁还在这干呢,怪不得有些农民工要求打马回山。于是,他向黄矿长讲了马老蔫的况,叫矿上先垫上钱,住上院。
送走了马老蔫,欧阳山再也坐不住了,懊恼地拍直挠头。他心里光掂记安全,却忽略了农民工的生活。
“明月,我到矿独身宿舍转转!”说着,走出了家门。
明月指着欧阳山说:“哎呀呀,看你胡子拉茬的,趁着休息,还不收拾收拾。”
欧阳山冲明月呲牙一笑,披上工装走出了家门。
山坡上十几栋旧红砖房,是农民工宿舍。
欧阳山刚进院,从第二栋房飘来了一阵吵嚷声。他麻溜钻进了屋里。八九条汉子正议论马老蔫的事呢?
小平头亮开嗓门说:“下月我回家结婚,不想回来了,干了好几年,连个劳动保险都不给上。还有啥奔头?”
大胡子把半截纸烟掐灭了,忿忿地骂了一句:“妈的,矿上是白使唤我们,真要干不动重活,给你打发了,到头来,落个坏身板。”
黑脸汉子直摇头,对小平头说:“你不下煤窑,拿啥娶媳妇。依我看,咱们联名给矿上打个报告,给我们上劳动保险!”
说到这里,欧阳山拍着黑脸汉子说:“嗯!有道理,我也支持你们。”
屋子里的汉子们愣住了,目光一齐射向了欧阳山。
欧阳山摘下墨镜,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啊呀!这不是咱们的欧阳矿长吗?”
黑脸汉子问:“欧阳矿长,你不是安监局长吗,到我们这里做甚?”
小平头埋着头,有点不好意思。
欧阳山从兜里掏出红玫瑰,挨个递烟。他先吸了一口,不知是烟呛的,还是身体不适,反正一声接一声咳嗽!
他对汉子们说:“你们提的意见很好,我会向上级反映的,帮助你们解决的。不过,你们先好好下窑,否则老婆孩子喝西北风呀!”
汉子们点头称道。
欧阳山对全县的201家煤矿,做了调查,近2万名农民工都没上劳动保险。可是,要给他们挣回这个待遇,谈何容易?
于是,欧阳山亲自出马,找到省市领导,并得到上级劳动部门的同情与支持。
然而,具体实施起来,并不是一帆风顺,连红河矿都有阻力。黄矿山找到了欧阳山,劈头就问:“我说老伙计,你管好安全就行了,干嘛非要给农民工争口袋。全矿5000多人,80%是农民工,你给我算算,光这一笔,每年要支出多少钱?”
欧阳山回敬黄矿长一句:“你子女或亲属,有没有农民工吧?”
电话中的黄矿长沉默了半晌,才甩出这么一句:“等全县都搞完了,我们再搞也不迟呀!”
欧阳山知道黄矿长的脾气秉性,别看他嘴不服输,实际挺通情达理的。
过了不久,马老蔫碰到了欧阳山,紧紧地拉住他的手说:“老矿长,我们得怎样谢谢你呀!”
“我谢你们还谢不够呢?今年非但产量高,安全又好,我该谢你们才是。”欧阳山不知是激动的缘故,他竟然一声接一声地咳嗽!
(6)

复产半年,欧阳河煤窑又出事了,巷道坍塌圈住了6个人。急得欧阳河叫爹喊娘。
欧阳山接到险情报告,火速赶到了现场。由于抢救及时,方法得当,只伤了一个,其他5人平安无事。欧阳河佩服弟弟有二下子,若不是他救急,说不定摊大事哩?
欧阳山处理完事故,已是午夜了。
“哥,咋搞的,维修巷道还维修出事来?”
欧阳河长吁短叹一阵子,“若有个安全干部,也不至于出这事儿!”
“不对呀,小高不是干得好好的吗?”
“啊呀,小河岂能养活了大鱼?人家炒我鱿鱼了!”
欧阳山沉思了一会儿,突然说:“那你招聘呀?”
“全矿五六百人,青一色农民工,哪有那块料呀!”欧阳河感叹地说。
是呀,谁愿蹲山沟,大学生招不来,国营煤矿没人来,这可愁煞了欧阳山。末了说了这样一句:“这事包给我了!”
在回家路上,哥哥叫他找安全干部的事,在脑袋里老是挥之不去。到哪里找安全干部。从全国煤矿院校招聘,远水不得近渴;硬从国营煤矿派驻,又怕人家不给他面子。欧阳山冥思苦想了一路,仍无着落。直至司机喊他:“欧阳局长,到家了!”他才疲惫地走进了家门。
欧阳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正在这时,明月开门进来了。
“哟哟哟,稀客呀,啥风把你吹出来了?”
欧阳山知道明月话中有话,意思说,你没事,是不回来的。
“我说,你做矿职工教育培训部长,办了几期培训班了?”
明月瞅着欧阳山哧哧地笑,“咋的,你管安全,还管到我的头上了?”
“我哪能管你呀,都是部长了!”
“别放屁崩砂子,连讽刺带挖苦的,部长咋的,也没挣你们局的钱!”明月回敬了一句。
蓦然,欧阳山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了,往往这时,他准有喜事。明月跟他过了十几年,太了解他了。便问:“你又打我啥主意?”
“欧阳山连连摆手说:“没有。没有。”
“不对吧!以前咋不关心我们培训部呢,今天咋的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其实,明月跟欧阳是大学同学,只不过一个学机电,一个学采矿,大学毕业,一块分配到红河煤矿。明月做过机电队技术员,后晋升工程师,高级工程师,调到机电科当科长。前不久,调任她做教育培训部主任,她还哭过呢!
欧阳山看了明月一眼,问:“雯雯,最近没回来?那腿没事吧!”
“上个礼拜天,雯雯回来一趟,看你没在家,她还埋怨说:“把我爸嫁到安监局吧,谁像他,一天到晚长在局里不说,连家也懒得回了!”
县安监局离雯雯学校仅有二里多地,他总共去了二次,一次给雯雯送伙食费,一次听说雯雯食物中毒,急三火四看望,没说两句话,那电话像催命似的,又把他叫走了……欧阳山想到这,有一种愧疚感。
“你又有什么馊点子?”
“你咋知道的。”
欧阳山眼睛盯着明朋,手摸了摸那张阔脸。
“别卖关子了?快亮出底牌吧!”
“我是想叫你名利双收?”欧阳山瞍了一眼。
明月摘着豆角,问:“什么名利双收?”
“我是想叫你们代培一批安监员,时间半年,每班50人,不叫你们白干,但要重质量,学用结合。怎么样?!”
明月说:“黄矿长不点头,我哪敢揽这个活呀!”
“黄矿长哪我去说,关键是你同意不同意!”欧阳山笑着问。
明月借机看看电饭锅。欧阳山看她在厨房磨蹭,就喊:“高明月,你快过来呀!”明月显然在想怎么培训,是否达到要求。“咦!有些课,你们安监局也得承担一些。”“那没问题。”欧阳山说完站了起来,忙对明月说:“今天是礼拜天,烧两个小菜,我准备喝一杯。”
“看把你美的。”明月说着用点着欧阳山的额头。
正当这时,门开了,雯雯闪进了屋里,搂着爸爸的脖子,学着冯巩的口吻说:“老爸,我想死你了!”
(7)

雨,连着下了四天四夜,仍不见晴。
欧阳山驱车来到了白浪河。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滚滚涛涛的河水。
身旁的大个子科长睃他一眼,意思说,欧阳局长,又犯什么病啦,你又不是水利局长,这河有啥看头。
“如果老天爷不开晴,那暴涨的河水一旦决堤,河东的几家煤矿,怕是凶多吉少呀!”欧阳山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抖动雨衣上水。
大个子科长是坐地炮,他打着保票说:“据老辈子讲,50年前,连着下了半个月雨,白浪河决了堤,淹了12个屯。”欧阳山追问了一句:“欧阳河煤矿地势最洼,危险最大。”大个子科长点了点头。
欧阳山跑到车里,通知欧阳河做好防汛。不知为什么,手机就是打不通,气得他险些砸了手机,重重地骂了一句:“不中用的玩艺,一旦用你,却掉链子了!”他又叫河附近的几家煤矿,下达了防汛命令:井下作业工人一律升井,封住井口,以防洪水蹿入……
刚关上手机,欧阳山拉开车窗,看了看天。又给二位副局长打电话,给各家煤矿下达防汛命令,组织人力物力,严防死守,绝不能淹井。”
这时,天渐渐地暗了。暗得什么都看不见了。欧阳山打了一个寒颤。
大个子科长说:“局长,咱们回家吧?”
欧阳山摇了摇头,对司机说:“快,到欧阳河煤矿看看去。”
从油漆路拐向山路,路被雨水冲得沟沟壑壑,别说轿车,就是吉普车,也是无能所力。他叫司机把车开回去。说完,推开车门,带着大个子科长消失在茫茫雨夜……
欧阳河也怕山洪下来淹井,但他没想到白浪河会决堤。这几天,他几乎没离开过井口,惟恐出事。
突然,欧阳山闯入欧阳河视线,不禁一惊,忙问:“啊呀!下这么大雨,你们来做甚?”欧阳山没吱声,直往井口拽。
欧阳河闹懵了,连问:“这是做啥?这是做啥?”
“井下有多少人作业?”
“102人。”欧阳河脱口而说。
接着,又察看了一下井口。欧阳山指着一堆草袋说:“这几个草袋,能挡住洪水吗?万一那河水涌过来,能抵挡得了吗?”
欧阳河亮起大嗓门:“我说欧阳山哪,心是不是太细了,那河水还能决堤?”
“如果雨继续下,万一白浪河决堤,你们矿可就首当其冲了!”欧阳山脱口而出。
欧阳河嘴上没当回事,心里可是不托底,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指着运草袋的工人大声嚷:“草袋装满了,堆在井口旁。”
雨下得人们心里发毛,焦燥不安。
欧阳山对欧阳河说:“依我看,还是把井底下的工人撤上来?”
欧阳河没吱声,举头看了看天空,用手抹一把脸,对大个子科长说:“叫局里的干部全都下到各煤矿,指挥防汛,不得有半点闪失。”
不知是欧阳山有预感,还是那雨下得他心焦意乱,他从井口跑到屋里,又从屋里走到外面,不知走了多少趟。心里惦记全县的200座小煤窑,万一淹井是小事,要是把人圈在井下,那责任可就大如天。他不能再迟疑了,必须叫欧阳河下达撤人命令,赶快把井下的工人撤上来。
欧阳河似乎有些不情愿,但又不能听,万一出了差头,他不好收场。
于是,下达了撤人的命令。
欧阳山站在井口,数撤上来的工人。当数到101人时。剩下那个人就没上来。“咋回事,那个人呢?”只等到那个人上来了,他才吁了一口长气。
欧阳河组织上来的工人,在井口筑起一道拦水坝。
不知谁喊了一声:“不好了!不好了!”
欧阳山借着手电光一看,那洪水像脱了缰的野马一样,向井口袭来。
工人们一看不妙,拚命向矸石山上跑。
欧阳河头末见到这阵势,拉着大个子科长的手说:“水。水。水。”
欧阳山猜测:准是白浪河发怒了,不然的话,哪能有这么大的水。
举头看看天,欧阳山说了一句:“老天难测,不可不防!”
洪水灌进欧阳河煤矿,102条汉子却安全无恙。
欧阳河紧紧拉着欧阳山的手不肯松开……
(8)

一场大水,淹了4家煤矿,虽说没淹着人。但损失蛮大呀。这些日子,欧阳山忙着救灾,恢复生产。他挨个煤矿察看,累得他咳嗽不止。
回到家里,欧阳山一头栽到床上,呼呼睡起觉来,好像多少天没天没睡觉似的。
心细的明月关了他的手机,叫他安稳地睡上一觉。
谁知午夜,电话像催命似的响个不停。
明月小声嘀咕了一句:“真是的,连电话都不长眼色,不叫人家睡觉。”说着,把电话挂了。回转身刚躺下,那电话又响了,气得她骂了一句:“该死的,存心跟我找别扭呀!”她又把电话挂了。
没走两步,那电话像发疯似的响个不停。非但吵醒了天上的星星,欧阳山一骨碌爬起来。连拖鞋顾不得穿,急忙接电话。
电话是大个子科长打来了。说红河煤矿透水了,有8个工人被水围困了,生死不明。”
“你在哪里?”欧阳山问。
“我就在你家楼下。”大个子科长回话说。
欧阳山说着穿衣服。并装上手机。他瞄了一眼,“咦!手机咋关了呢?我睡的咋这么死呀,连电话都没听着。”
经了解,原来是炮眼打进溶洞里,冷不丁蹿出了一股水。
欧阳山带领抢险人员,来到事故现场。这时,水小了,那8个人拣了一条命,只是受点轻伤,无大碍。
他对黄矿长说:“没打探水眼吗?”
黄矿长没吱声。欧阳山又叮问了一句:“咋会出这种事呢?”
事故分析会上,欧阳山对事故报告很不满意。他对贾南说:“你们是不是违章了?”贾南一口咬定没有违章。
欧阳山太了解红河煤矿了。前些年,曾发生这类事故,冲走了5名矿工,为此,他受到行政记大过处分。主要原因,是抱着侥幸心理,本应打探水眼,为抢进度,竟然连探水眼也没打,结果捅了漏子。
他问贾南:“是不是没打探水眼?”
受伤的马老蔫说了实话:“他们并没打探水眼,而是正常打炮眼放炮,谁知这里面藏有溶洞,亏我们没敢往里打,听见有流水声,我们不顾一切,往后跑,要不是那水小了,我们就没命了!”
欧阳山对大家说:“是不是没死人,就可以胡编滥造事故报告,企图蒙混过关,其实,那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过后,欧阳山准备将这起事故下发一个文件。
没等下发,黄矿长带着明月找到欧阳山。
“我说欧阳呀,是不是下不为例,我做检讨。”
可是,没等他们来,文件已下发到各煤矿。在说,也不能收回那文件。
黄矿长气的骂了一句:“你小子,是真不开面。连老伙计的面子都不给。”说着,连饭都没吃,悻悻地走了!
晚上,欧阳山回到家里。明月脸阴得可怕,连话也没跟他说。他知道她是生他气了,可是,也不能因我曾是红河煤矿的,就可以护短呀,那我这局长还当不当了!
“明月,怎么还生我的气,难道我做错了吗?”
明月没吱声,摔摔打打的,显然是不满意欧阳山处事了。
两人互不说话,形同陌路人。
明月口直心快,她憋不住话:“你太认真了,人家黄矿长哪点亏了你,干嘛那么不开面。若你是黄矿长该如何处理?”
“哎呀,你也这么看,若是死了人呢?那后悔药到哪买去?”
“我说,那不没死人吗?”
“亏是你干煤矿的,对严重违章者,背个处分,还委屈吗?若是死了人,那他非但当不成矿长,早进监狱了。”
“那人家可不是这样对你,要办班,人家二话没说;要设立抢救中心,人家满口应承……可你……”
欧阳山跟明月打起嘴仗来,你一句,我一句,此起彼伏。
正当这时,门铃响了,开门一看:黄矿长带着贾南来了,向欧阳山请罪来了。
黄矿长一再表态,那事我们做得不对,这是我们向局里打的报告。
欧阳山看了黄矿长一眼,两人紧紧地握住了手!
(9)

听说欧阳河煤窑薰倒5条汉子,欧阳山放下手中的工作,火速赶到事故现场。
到底是何因?窑主欧阳河也说不出子午卯酋。嘴里一再埋怨,这糟乱事,咋都叫我摊上了,他死劲砸了一下脑袋,忿忿地骂了一句:“这窑是没法干了!”
“是一氧化碳中毒?”欧阳山吸了几下,连连摆手。
“那是什么呢?”大个子科长问。
欧阳山对大个子科长说:“你带来瓦斯测量仪吗?”
大个子科长说:“咱县所有小煤窑,开采浅,还没发现过瓦斯。”说着,到碴面上测量了几个点,顿时脸色凝重起来,嘴里小声嘀咕:“咋会有瓦斯呢?咋会有瓦斯呢?”没等大个子科长报告仪器读数,欧阳山一把抢过仪器。
“瓦斯。瓦斯。”他惊奇地喊了一声。
欧阳河瞪大眼睛追问:“瓦斯?别吓唬我了。我们窑哪会有瓦斯?”但从他的表情,明显是被瓦斯给吓着了,脸色腊黄,嘴唇哆嗦着。连说话都变调了!”
是呀!一旦小煤窑有了瓦斯,给管理增加了难度,稍有疏乎,会捅大漏子的。为了慎重起见,是否给这座小煤窑定性为瓦斯矿井,经测定,不但采场有瓦斯,连回风巷瓦斯也不小,请专家“会诊”,欧阳河煤矿定为瓦斯矿井。结束了本县小煤窑没有瓦斯矿井的历史。
第二天,欧阳山查阅所有的事故案例:2003年2月14日李家窑薰倒了3名采煤工,方家窑于2004年9月25日薰倒了4人,2005年6月3日,黄家窑放倒了8人……近几年,光井下发生薰人事故就有8起,因为没有死人,并没有引起安监局的重视,别说实地调查,都连人过问都没有。实际上,有的小煤窑即使发生事故,只要没死人,绝对不会向安监局报告的。
欧阳山并没有声张,派出了四个组,由正副局长带队,专门检查井下瓦斯情况。
三倔子煤窑无论是井型、采煤方法及开采深度跟欧阳河煤窑几乎是一样。
尽管三倔子跟欧阳山有过节,但他很配合检查。
三倔子发现大个子科长用瓦斯检测仪,测量采场瓦斯含量。三倔子竟说起风凉话来了,拍着胸脯,对大个子科长说:“假如我的煤窑发现了瓦斯,我掏3万元支援希望小学。”欧阳山睃了三倔子一眼,并打赌说:“此话当真?”
三倔子回转身,对大个子科长说:“你作证。”
三倔子很顺从地来到井下,先后到采场、掘进工作面和回风巷一一测量,刚开始,瓦斯为零。过了一会儿,再去检测,发现瓦斯了,且还很大。
三倔子并没理睬,对欧阳山说:“大局长,你可别吓唬我呀!叫我支援希望小学的钱,我认掏,但有瓦斯的事,你们可要整清楚!”
欧阳山示意叫三倔子看看仪器的数字。他说啥也不看,并说,若说我的窑有瓦斯,那得来专家会诊,我才承认。
话虽这么说,一旦井下闹瓦斯,谁去采煤呀!三倔子想的是怕没人干活。
凡是定为瓦斯矿井的,必须由专家测定。
正如欧阳山所估计的那样,小煤窑开采深度增加了,瓦斯活动频繁了,如果忽视对小煤窑的瓦斯,迟早会闯大祸的。
经过汇总,全县201座小煤窑共有22座是瓦斯矿井。
这件事自然惊动了主管工业的副县长。
“我说欧阳局长呀,你给那么多的小煤窑定为瓦斯矿井,那不是自己给自己下套吗?”主管工业县长打着官腔说。
欧阳山准知道有人报告了这位副县长。但又不能不说瓦斯矿井的厉害关系,我们必须着手瓦斯矿井的安全管理,连开关都用防爆的,自然小煤窑要多花一笔钱。
“能不能再复查一下,能减少一个是一个,那么多瓦斯矿井,咱们县可吃不消,那些窑主直骂娘。说你们安监局竟干没用的。”主管工业副县长,说到这,顿了一下,又收回原来的话,对欧阳山说:“你是局长,有的事要慎重,别整过火了!”
欧阳山并没有被副县长的话吓倒,相反加大力度,再一次普查,不漏掉任何一个死角,凡漏查的或漏报的,由分管的局长负责。
再往上报表时,欧阳山所在的县共有27座矿井是瓦斯矿井。
连明月都说:“我说欧阳呀,你是往自己身上套绳索,非把你勒死不可。”
欧阳山回敬了一句:“如果你在我的位置,比我也差不了多少!”
说着俩人笑了起来!
(10)

由红河煤矿代培的安全干部,纷纷回到各自的小煤窑,可起大作用了。
在第二批学员没报到之际,又出了差头,明月撅着嘴对欧阳山说:“你别把学员送到这里,我们不是慈善机关,忙乎半年,两手空空,非但没得到表扬,相反遭到非议,说什么“欧阳山借着办班机会给他媳妇敛钱”。“这叫妇唱夫随,给我们老师当猴耍了!”……
欧阳山扑哧笑了,拍着明月肩头说:“怨我,怨我,咋把培训班拨款的事给忘了呢?”叫你背了黑锅,我有罪!”说着,操起电话,对黄矿长说:“咱们说好了,培训费由安监局掏,我马上拨过来,别有误会!”黄矿长却说:“我知道,你们局困难,那这钱我们就不要了?”欧阳山连说了两个“不”。
回到局里,欧阳山对财务科长说:“局里是不是有笔教育基金?”
胖财务科长笑了笑,扑哧一声,“我说欧阳局长呀,那笔基金早叫前任局长借给高副县长了,帐面上一分钱都没有!”“什么什么,给借走了,简直是混蛋,连这个钱都敢动!”说着,欧阳山气呼呼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操起电话,刚要找高副县长,房门却被推开了。欧阳山像被孙悟空给定住了一样,愣了半天,没吐出一个字来。
“我说欧阳啊,你局那笔教育资金,名义上是我借走的,实际上,是你们局捐助希望小学了。”说到这,他环视周围一眼,意思说,不信,你问问,你们财务科长。
欧阳山本想发作,但碍于面子,还是扔过一句:“专款专用,怎么能随便支呢?”高副县长沉下了脸,很不悦地说:“这事要怨就怨你的前任局长,他一口应承的。我还问过他,这样不妥吧!”
欧阳山没咒念了,埋着头,一声不吭。
突然,高副县转过脸,“听说你学习不参加者,据说一年来,你仅学了三次。”说到这儿,他话锋一转,“也难怪,小煤窑确实难管,但也不能老在下面呀,局里那一摊子事扔给副手不妥吧!”
送走了高副县长,欧阳山闷坐在沙发上,看来他这个局长,都不如一个财务科长,还有这里的干部,都是有门子的,有40%不懂业务,瞎指挥,险些造成事故。光靠他跳独舞,迟早会出大漏子不可。
是呀,欧阳山光顾跑基层了,连局里的建设都顾不上了。
打开局里人员花名册,令他吃惊的,除了大个子科长正规院校比业外,统统的都函授生,且都是本科学历。还有一个财务科,竟塞进4个人,都是头头脑脑的孩子。如不整顿,非但开展不了业务,相反是歪嘴和尚,非把安全经念走样不可。
欧阳山双手捧刺猬猬,松不开手,又放不下。
正当这时,大个子科长推门进来了,说三倔子煤窑发生了坍塌事故。
欧阳山激灵一下,急急地问:“砸着人没有。”大个子科长摇摇头。
“你带科里的人去一趟,看个究竟?”欧阳山下达了命令。
大个子科长面露难色,意思说,科里6个人,2个女,4个男的(包括本人),那3个人,一个高度近视,一个腿有残疾,还有一个是县长小舅子,别说叫他下去,连班都不好好上……
“带谁去由你定,还找我做甚?”欧阳山显然是生气了,连声音都提高了。
本来,欧阳山忌烟了。一抽烟,咳嗽不止。不知为什么,他从抽屉里掏出一支烟,不知是烟呛的,还是气鼓的,反正他好一顿咳嗽!
一连两个礼拜没回家,除在下面跑外,他琢磨人员调整,硬调,别说本人骂的,甚至说情的,应接不暇。若是不调整,就凭这些人还能做好安全监察,那不是开玩笑吗?想到这里,他又接上一颗烟。
突然,他掐掉了烟,脱口而出,就这么定了:下基层,局里25干部分成四个组(东西南北),家里只留4个人。凡吃不了苦的,要求调转的,欧阳山一律放行。
这招真够厉害的,他没费口舌,也没伤人,没过仨月,竟调出了6人,招聘6人。局里人员成份发生了变化,懂行的增加了,知识结构变化了。
连高副县长都说欧阳山有本事。这么复杂的事情,在他手里却变得迎刃而解。
至于,那安全干部培训班仍继续办着……一共办了四期,培训了163人。全都派上了用场,小煤窑再也不愁没有安全干部了,相反欧阳山的队伍越来越壮大了!
(11)

县里指望小煤窑出菜呢?竟指派张副县长主抓煤炭。可这位县太爷,每天要产量,要销售量,要效益。这天早上,他刚上班,表小舅子三倔子打电话,告欧阳山黑状:说他陈规旧律太多,这也违章,那也违纪,连井下开关都换成防爆的。
张副县长心情不快,嘴里骂道:“欧阳山呀,欧阳山,你不是来抓安监的,是存心跟我整事的,大家都没心思挖煤了,你他妈的咋收场!”
说曹操,曹操到。欧阳山带着小煤窑整合方案,走进了张副县长办公室。
张副县长拉长了脸,冷冷地说:“是不是经费问题?”
张副县长不提,欧阳山倒忘了。他对张副县长说:“财政局有意叼难我们,连汽车油钱都没有,还叫我们下去不下去呀!”
张副县长端着茶杯,一边吹着飘上来的茶叶,一边慢吞吞地说:“是吗,有这样的事,我打电话问问。”说完,瞄了欧阳山一眼,“还有事吗?”
“我想汇报一下小煤窑整合方案?”
张副县长放下茶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这样吧,你把材料放在这,等我开完会再找你。”说着,拎起降红色皮包要走。别找没趣,人家下了客令了。欧阳山悻悻地回到县安监局。
“欧阳局长,省里来电询问小煤窑整合情况?”欧阳山对大个子科长说:“方案倒是有了,张副县长没批呢?”大个子科长怔住了,意思说我咋回答呀!
正当这时,欧阳山接到张副县长来电:下午讨论小煤窑整合方案,县委书记、县长亲自听汇报。
一张小煤窑整合示意图,标明那些是合并的矿井,那些独立存在矿井,一清二楚。
县长对张副县长说:“事先看过这方案吗?”
张副县长紧眨巴眼睛,“嘻嘻——我倒是看了,一幅远景规划图,但得征求窑主的意见。他们若是不同意呢?”
县长示意欧阳山说说看。
“按要求,凡年产不到5万吨的,我们县关掉151座,仅剩50座。”欧阳山说着拿出上级关井的花名册,递给县长过目。
县长示意张副县长讲讲他的想法。可他竟然把三倔子等人,对安监局的不满言论和盘托出。有意叉开这个问题。
县委书记半天没说话,他看了一眼张副县长,问:“你表个态,到底同意不同意这个方案?张高副县长只是说:“听书记意见?”
“我看欧阳山讲的有道理,我们不整合小煤窑,就要关闭小煤窑,到那时,我们喝西北风呀!”说到这,扫了大家一眼,“我们县以红河煤矿为依托,将有5座100矿井,5座50万吨矿井,改造后的红河矿可达200万吨,加上那50座小煤窑产量,一年达1200万吨。这是第一步。第二步,将那50座小煤窑改造了,建设8对矿井,可达到800万吨,一年生产2000万吨,到那时,我们县将变成富裕县了……”不知谁竟带头鼓了掌,喜得欧阳山眼泪快流出来了。
县长接过书记的话说:“一个实际步骤比一迭子纲领更重要。咱们说干就干。”
“那资金呢?”欧阳山问。
县长说:“资金由张副县长负责。”
欧阳山一块石头落地了,只有这样搞,才能打翻身仗。否则,那是没有出路的。
由于这里煤层浅,建井快,收效也快。没到一年,新建矿井已达到10座,且见了经济效益。
这阵子,欧阳山又抓安全监察,又抓建井,一天到晚不着家。
也许劳累过度,欧阳山身体不适,不巧明月来电。叫他回去一趟,说有要事商量。
明月见到了欧阳山,发现他瘦了,脸黄了,就对他说:“到医院看过医生吗?”
往往这时,欧阳山用傻笑塘塞明月的问话。
这时,雯雯从外边回来了。对欧阳山说:“爸,我报考哪所院校?”
欧阳山瞅着宝贝女儿憨憨地笑着。没表态。
雯雯咬着爸爸耳朵,说了些什么。明月佯装生气地说:“你们爷俩合伙欺负我。”
“妈妈,你同意我报哪所院校?”
“那还用问,准是中国矿业大学,工程信息专业?”明月颇为不悦地说。
雯雯搂住明月的脖子,说了声:“妈妈也会支持我的。”
欧阳山刚要笑,他却咳嗽起来,怪吓人的。
明月说:“明天,你哪也不兴去,就去看大夫!”
(12)

欧阳山去了矿医院,刚挂完号,没等看病。突然门诊部一阵骚乱,细打听,原来红河矿出事了,因煤与瓦斯突出,埋住了5条汉子,生死未卜。
欧阳山心里咯登一下,脱口骂了一句:“妈的,刚开完现场会,还叫贾南采煤队介绍经验呢?咋就出事了呢?”“不对呀,采场上瓦斯探测器应该报警呢?既然发生了煤与瓦斯突出,早该有预感呀!”他踅出原路,急三火四地向矿机关大楼奔去。
半路上,大个子科长来电:红河煤矿埋住了5个人。
“快,十万火急,我在矿上候你们!”
欧阳山挤进了调度室,跟黄矿长搭上话,问道:“那5个人有危险吗?事故现场瓦斯大吗?”黄矿长对着话筒,用嘶哑声音喊道:“注意安全,防止瓦斯突出。”
欧阳山一行人火速来到事故现场。突出的煤炭有十几吨。
贾南本想向欧阳山解释什么,只见欧阳山指挥抢救人员清理煤炭,他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没有一袋烟工夫,就扒拉出四个人。最后救出的是马老蔫。
不幸中的万幸,总算没死人。
欧阳山舒了一口长气。他早把看病的事忘在脑后。
事故处理完了,累得欧阳山直咳嗽,本来可以看医生,他却悄悄地走进马老蔫病房。
马老蔫见是欧阳山,脸红了。没说话。他怕欧阳山又来问事故经过,说吧,会把贾南给卖了;不说吧,良心不忍。他故意咳嗽了一下。
欧阳山关切地问:“肋骨挤伤,养些日子,但不能干重活!”
马老蔫眨巴着眼睛,很想说点感谢的话,又怕说走嘴了,把人给得罪了。
欧阳山却赖着不走,看架势非得从他嘴里抠出点什么不可。他对护理马老蔫的妻子说:“还没吃饭吧?”她因囊中羞赧,脸臊得通红,半晌没吱声。
欧阳山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是不是没带钱吧?”说着,从兜里掏出二张百元大钞,递给她,快去给他买点好吃的,不过,你可不能给他买酒哟!”
那四个受伤的,无大碍,先后回家了。病房仅剩马老蔫独个儿。
马老蔫双手抱着头,意思说,我这窑做的,咋竟摊事,不是骨折,就是肋骨损伤,想到这儿,脸掠过一阵伤感,他都不敢瞅欧阳山了。
“马头儿,你说说,煤与瓦斯突出前有先兆吗?”欧阳山盯着马老蔫眼睛问。
马老蔫没吱声,显然心里很矛盾,如照本实发,对不住贾南队长;如不实话实说,更对不住欧阳局长,他有点骑虎难下。
欧阳山并没急着叫他回答,有意将话题转到他家生活上。“住独身宿舍呢?还是租私房呢?”
“咳,能住上独身宿舍就烧高香了。”
“家里的房子翻盖了没有?”
马老蔫显然有些不高兴,长吁短叹了一阵子,“和我一起来的,都行了,惟独我最孬了,老是摊事。”说到这儿,他竟抹起眼泪了。
欧阳山安慰几句,本想离开这,可马老蔫却把事故起因告诉了他。
“连着几天,瓦斯居高不下,那瓦斯监探装置故意找别扭,动不动就叫唤几声,瘮人巴拉的,刚开始,听到报警信号,就忙迭撤人。可是叫唤次数多了,也没当回事。”说到这,他瞅了欧阳山一眼,并大包大揽地说:“这事不怪贾南队长,都是我有的错,没当回事!”
欧阳山诙谐地问:“呀呀呀,你马老蔫啥时也会编瞎话了?”
一句话说得马老蔫没咒念了。只好说出实情。
“原来发生事故那天,报警装置的确叫唤过,我们没当回事,到了下班时间,那帮工友先走了,我们补完三棵柱子,刚走出采场不远,耳畔传来一股巨浪,我们就啥也不知道了……”接着,马老蔫骂了一句:“阎王爷上来慈善心了,没把我叫去,又拣了一条命!”
欧阳山心里想,贾南呀贾南,你小子,胆真够大的了,竟敢拿窑哥们生命开玩笑。
“这责任该由谁来负?”
马老蔫说:“我。我。我。”连说了三个。
欧阳山苦笑着:“我说马头儿,这事儿怪我们管理不严。”
“关键是矿上没发生过煤与瓦斯突出事故,所以放大眼汤了?”
马老蔫说到点子上了,看来这安全教育还是没有落到实处,要处分,他也有份呀!
欧阳山轻轻地握了握马老蔫的手,一再嘱咐:“好好养伤,后后我再来看你!”
(13)

这些日子,欧阳山老是盘算,小煤窑最大拦路虎是瓦斯。如不下决心改造,万一被它咬上一口,那他是吃不了兜着走。但如何改造呢?改变原有矿井设计,不客观;定产定员,仍解决不了难题。这不,欧阳山又到矿井去找答案了。
不知为甚,欧阳山刚进入采场,就咳嗽不止。欧阳河劝他说:“是不是感冒了,升井吧,看看大夫,别大发了!”欧阳山摆摆手,仍从运输巷转到回风巷,指着缺胳膊少腿的棚子说:“还不找人大修一下!”由于巷道断面小,他们只得躬身子而行。
“扩大回风巷断面,采场风量大了,不窝瓦斯?”欧阳山指着回巷对欧阳河说。
“那次水灾,多亏欧阳山救了驾,否则井毁人亡,贪大事了!”欧阳河想到这,看了欧阳山一眼,怜爱地说:“你得注意身体,别连命都不要了!”
欧阳山却对大哥说:“小煤窑,要改造,否则就得淘汰!”
“淘汰?啥糟心的事都贪上了,竟搭钱了?”欧阳河显然有些激动,脸红涨涨的。
欧阳山升井后,直奔风机房。欧阳河心里画魂,他看风机做甚?突然忆起来了,是不是风机小,井下风不够用。如果再换风机,那这窑就没法干了。想到这,他问了一句:“是不是嫌风机小呀?别家的小窑,还没有我家大呢?人家咋不换呢?”
欧阳山没吱声,瞅了哥哥一眼。
欧阳河透过弟弟的眼神,知道他是想干什么了。只要他想通了,对小煤窑进行改造,那是没亏吃的,不过,还得花一大笔钱。假如三年五载再关井,那他可就亏死了。想到这,他问了一句:“是上边有精神,还是有红头文件?”
欧阳山摇了摇头,说:“这不是秃脑袋虱子——明摆着吗?如果你不改造,很快就露馅,那瓦斯要是咬上一口,别说关井,连你老本搭上都不够!”
欧阳河并不想做出头鸟,他看看形势,如果那50座小煤窑都改造了,他再动工也不迟,再说还有个安监局长的弟弟。他故意拍拍兜,意思说,没钱呀!
可欧阳山却不这样想,只要欧阳河带个头,这个工作就好做了。他故意问:“咋的,你有想法吗?是怕出头是不是?”
这时,欧阳河媳妇来电,明月来了,叫他晚上务必回家。
欧阳河对弟弟说:“今天你别回局了,到我家去,正好明月也来了,叫你嫂子做几个菜,咱哥俩喝一顿。”
欧阳山还是做哥哥工作。欧阳河是一根筋,横竖不吃,就是不肯答应这码事,非要等等再说。欧阳山拗不过他,只好作罢。
手机又响了,这是欧阳山嫂子来电:“咋回事呀,回家吃顿饭,这么难请呀!”
欧阳山笑笑说:“好饭不怕晚吗?后后就到。”
这是一顿难得的家宴,自从欧阳山当上局长后,很少到哥哥家吃饭,不是怕人说闲话,而是工作太忙,需要办的事情太多,就是长三头六臂也是忙不过来。
本来,欧阳山不胜酒力,架不住嫂子劝,喝了两盅白酒,还有一杯啤酒,脸红得像关公,不知是酒呛着了,还是气管不好,好一顿咳嗽。吓得嫂子一再说:“哎呀呀,这年头儿,哪个大局长不喝它个半斤八两,你可倒好,连一两白酒都喝不了,就这点能耐!”
明月埋怨说:“他这个人太犟,叫他去医院看病,听说井下出事,他连病也不看了,非到事故现场……”欧阳山白楞妻子一眼,说:“要是你,跟我一个样!”是呀!,哪个局长像他,放着圈椅子不坐,一天到晚东跑西颠,既规划县里煤炭格局,又抓隐患督察,偌大的安监局,好像没有他玩不转似的。
欧阳山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脸却憋得通红,喝了杯白开水。
“你们在井口又商量什么?别在打我们窑的算盘了!”嫂子问。
嫂子不说,欧阳山差点忘了,把刚才向哥哥说的话重新说了一遍。
嫂子思忖半天,问:“大约得投多少钱?”
“没有四五十万打不住!”
嫂子“妈呀”一声,她捅一捅身旁的明月说:“刚见着钱,这不,又来事了,那不这样干,你能关井吗?”
“如不改造,一旦闹起瓦斯,你受得了,万一发生事故,老本全得搭上。”
“你可别吓唬我呀!我胆小!”嫂子说到这,睃了欧阳河一眼。意思说,这事咋办?
欧阳山因势利导,又讲了一大堆道理,嫂子才吐口,要不这样,先把风机换了,然后再改造井巷如何?”别看嫂子是妇道人家,敢做敢为,能当他哥多一半家。
没出二个月,欧阳河小煤窑真的武装起来,最叫欧阳河高兴的是,不闹瓦斯了,出煤也多了。那些小煤窑看欧阳河这样干,他们也效法。全县小煤窑没费太多口舌都动起来,全部进行了技术改造,虽说多花了钱,却换来了丰厚的经济效益.。
(14)
当了四年局长的欧阳山,可以说是如日中天。上级组织部门考核他,准备提他当副县长。还没等考核完,谣言四起,说他袒护欧阳河,给他他哥哥提供方便,说他收贿8万元,摆平了一起事故……
本埋头于安监工作的欧阳山却成了人们的议论中心。
连他曾在的红河煤矿,也知道这码事。欧阳山妻子高明月硬是打电话把他调回了家。不知是积劳成疾,咳嗽不止,连饭都吃不进,明月硬是拉他去矿医院看大夫。大夫只是简单开点药,没做详细检查,草草回了家。
这天晚上,月亮格外圆又格外亮,欧阳山咳嗽声打破房间的宁静,久久不能入睡。”“唉!大哥给你8万块,有这码事吗?”明月悄声问。
“别听人瞎说,大哥给我啥钱呀!假设给了钱,那大嫂咋没当你说呢!”
房子里一阵沉默。
明月翻了个身,冲着欧阳山说:“那咋给你扣屎盆子呢?”
欧阳山咳嗽了一声,奇怪地说:“风源来自何处?怕不是上级来考核我吧!”
“连黄矿长都这样说,欧阳山快当县太爷了?”
欧阳山忿忿地说:“现在的干部,老是琢磨如何升迁,却很少顾及工作,唉!你横竖没治,连大个子科长也跟我闹情绪,正儿巴经的大学生,他的同学都当上市安监局副局长,如再不提拔,年龄一过,啥都没戏了。”说到这,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好像嫂子给张副县长送过礼,意思别叫安监局罚款……
“咦!明天是星期天,咱们看看大哥大嫂!”欧阳山提议说。
第二天,欧阳山夫妇骑着自行车,来到了欧阳河家。
大嫂上下打量欧阳山一番,意思说,大忙人,今天咋有闲空串门。
兄弟俩很难凑在一块,自然要喝上一顿。
欧阳山不胜酒力,明月替他喝。酒喝到三巡,欧阳山突然提起给张副县长送钱的事。弄得大嫂措手不及。她没说不送,也没说送,端着酒杯半晌没说话。
欧阳河家,一般外场都由嫂子出面,至于给谁钱,都由她来办。
明月趁机说了问题的严重性,对大嫂说:“这事关系到欧阳山的乌纱帽,人家说他受贿,偏袒哥哥,吃人家泡?”
大嫂脸由黄变白,内心矛盾重重。欧阳山没当安监局长时,她没少求张副县长,出过两起起死亡事故,神不知鬼不觉给处理掉了,小煤窑照旧开,钱照常挣,尽管搭了不少,但还是赚的多。想到张副县长的恩德,她还是缄口不语。
欧阳河沉不住气了,只见脖子隆起青筋,瞪着眼,狠劲吼了一声:“到底咋回事?”
明月最懂事理,如果硬是叫大嫂说出事情真相,恐怕把事情闹僵。本想压一压,谁知杀出个程咬金。三倔子来电:叫欧阳河媳妇到他家来一趟,有要人求见!
大嫂心里画魂,怕不是张副县长吧,是不是他胃口太大了,怕不是又整什么名堂,但她又不能不去。她撒了个谎,说三倔子找我关于订矿车的事,就这样顺水推舟,打了个圆场,拎着坤包走出了家门。
欧阳山回到家里,犯起掂算,三倔子找他嫂子有何事,说不定与他有关,会不会订立攻守同盟,合伙来整他呢!继尔,他苦笑了一下: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嫂子听说欧阳山停止工作了,心里格登一下,“怎么会是这样呢?如果我不说清楚,既对不住欧阳山,也对不住自己的良心!”
又是一个漆黑的晚上,欧阳河妻子非要丈夫一同前往欧阳山家,说是有要事相告。欧阳山躺在家里打点滴,脸色腊黄,见哥嫂看他,十分诙谐地说:“你们是不是怕我‘双规’了吧?没事的。”他指着嫂子说:“你给我行贿了吗?”
嫂子是个敢做敢为的人,不要以为她是个娘们,啥事看得开,处理得好。她对欧阳山说:“要是有人找我出证,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欧阳山是个精明人,没有多问。他知道哥嫂来的用意,深情地瞅了他俩一眼,继尔闭上眼睛,说是养神,倒不如说是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
自从当上安监局长后,从来没睡上个安稳觉,从来没接过他人吃请,更别说吃泡了,他心胸坦荡得很。因为他走得正,行得正。
突然,手机响了,三倔子煤窑又出事了。他看了哥嫂一眼,意思说,有事明天再唠,我得赶赴现场。他拔下了针头,披了件衣裳,推开家门,明月想拦都拦不住,气得她骂了一句:“哪有像你这样不要命的人!”说着,追到楼梯口缓步台,硬是给他披了衣裳!
(15)

三倔子煤窑又薰着人了,一下放倒了12条汉子。
当欧阳山出现在事故地点,三倔子倒像霜打的茄子——蔫了。这起事故,自然瞒不住欧阳山的眼睛,他盯着三倔子问:“是不是越界开采了?”三倔子埋着头,不吱声。“这次算你拣着,若是发生瓦斯爆炸,你却成了千古罪人了!”
幸好,那12条汉子无大恙。欧阳山吁了一口长气,嘴里嘀咕:“三倔子,你真不听邪,胆敢跟规程过不去,非罚你个倾家荡产不可!”
这时,张副县长出现在欧阳山面前。欧阳山心里明镜似的,知道他又为三倔子说情来了。“听说,三倔子又犯事了,你得好好整他,这家伙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欧阳山给张副县长倒了一杯水,沉下脸说:“据我们了解,像三倔子这样的窑主,还有四五家,有的竟放出风来,谁敢动我一根毫毛,叫他全家上西天!”
张副县长佯装动怒的样子,“嚯”地站起,骂了一句:“看我怎么收拾这帮家伙?”
“是该收拾他们了!对三倔子煤窑关井整顿,并罚款50万元!”欧阳山说到这,睃了张副县长一眼,意思说,看你怎么说。
“关井整顿,我同意,但那罚款是不是多了点?”
“三倔子屡屡犯错,罚他50万算轻的。”
张副县长拉长了脸,本想对欧阳山说点什么,看他突然咳嗽不止,就对身边工作人员说:“快送他到医院就诊。”
欧阳山在医院仅呆了一天,第二天就偷偷跑回了县安监局。因为小煤窑改造工程,陆续传来捷报,5座100万吨的竖井相继投产。纷纷请他剪彩呢?他倒不想抢那个镜头,而是他这4年没白干。
太累了,确实太累了。在明月的催促下,欧阳山住进了医院。
不知这个消息咋就传到马老蔫的耳朵里,他带上农民工们对他的祝愿:谢谢你,我们都入了工伤保险。红河煤矿的黄矿长来看他来了,是欧阳山新式采煤法,使老矿回采率提高了20%;原来的小煤窑窑主,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大老板,他们也来到了医院,感谢他的高瞻远瞩,否则早关井了。
……
欧阳河带来的消息:张副县长因受贿800万,被抓进了监狱。
这是欧阳山早已预料到的,小煤窑十几起事故,都因他的袒护而未被重罚。
欧阳山是在上挤下压的环境下,把个采煤大县治理得如此令人刮目相看。
明月看到欧阳山做的CT,大夫怀疑他是矽肺病。
“怎么会是这样呢?”欧阳山突然忆起来了。那年在掘进队实习,有的嫌湿式凿岩费事,干打眼,每天升井,鼻子里全是矸石沫,难道病源是矸石沫?
欧阳山在病房里再也坐不住了,他打电话要来车,跟大个子科长到50家小煤窑来个突击检查,掘进工作面是否用上了湿式凿岩,凡干打眼的,一律停止作业,并对工人做体验,主要检查有没有矽肺病。
可是,明月来看他时,病房空空。
“世上真有不要命的,你欧阳山应该算一个!”说着,打手机,他关机了,气得明月直抹眼泪。
上大学的女儿雯雯,听说爸爸病了,也从学校赶到医院来看他。
来到病房,只见妈妈哽咽着,雯雯以为出了什么事呢?一打听,原来她爸抱病下井去了。
雯雯左打电话,右询问护士,才知爸爸的下落。
气得雯雯说:“我爸爸真是个工作狂,但也不能带病工作呀!”也许女孩天生好哭,妈妈也跟着哭。
这时,欧阳山带着一身疲惫回到了病房。
“我说欧阳呀,你这样下去,非把自己毁了不成!”明月带着哭腔说。
欧阳山苦笑了一下,搂住雯雯,说:“不是爸爸显大眼,如不改变煤矿现状,那事故还会接连不断,倒大霉的是矿工家属呀!”
“那你也不能豁出命来,如果身体垮了,我看你还能下井,还能做你的安监局长?”明月显然有些动怒了,好一顿数落。欧阳山一声不吱,瞅着妻子和女儿笑。
没过几天,省、县领导看望正在住院的欧阳山。并宣布任他为省安监局长。
这是欧阳山始料未及的,他拉着省里领导的手说:“我……我……”
“你先养好病,待病好了再上任!”省里领导说。
阳光从窗帘缝隙中挤了过来,映得欧阳山红彤彤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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