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梦见回老家,在厨房门口竟然看见金石,我很诧异。问他,你不是在那场事故中死了吗?
“多亏山上的一位老人听见我在坟地里的呼救声才救了我。”金石解释说。
我很开心,毕竟他还活着!
金石是我四婶的小儿子,比我大一岁。四婶是我本族的嫂嫂,只是年纪跟我父母差不多,父母说我们不能喊四嫂,那样太不尊重了,所以我们一直喊她四婶,金石也就象是我另一个哥哥。
四叔很早就没了,据说金石是梦生。金石的爷爷是烈士,当年去当红军后就再没有回来。四叔走后,多少人劝四婶改嫁,但是看着四个孩子和羸弱的婆婆,四婶咬牙挺过去了。在那个靠工分吃饭的年代,以四婶那矮小的身体养育一家五口,日子的艰难可想而知,所以母亲经常接济他家。那个时候的粮票是很珍贵的,还有粮本上的定量,母亲都是无私的提供给他家,宁可自己家买粮站的地脚米(粮站销售粮食时散落在地上的米粒、挂面碎片,下班时打扫集中在一起,低价卖给自己的职工,算是福利。母亲在粮站工作,所以经常买回来花大半天的时间挑出沙砾再洗净凉干做饭,那时这样的饭能吃饱也是一种幸福)。所以四婶待我如亲生,虽然家穷,但是有什么吃的总是先想到我,哪怕是烀几块地瓜也要给我先尝尝(我很小的时候有人问我,长大后要嫁到哪去,我的回答是嫁到四婶家,因为她家没人打我)。儿时的一群玩伴中就我最小,金石比我二哥还疼我宠我,什么事都让着我。小学5年和初中两年,我俩一直是同班同学。我小时候身体一直不好,那个年代的学生,在学校有不少劳动,大多数的体力活,都是金石帮我做完的。上初三的时候,母亲把我转学到城里的中学,我俩这才分开。
金石初中毕业后因为家庭困难再没上学,出外打工减轻家中的负担。他最后打的那份工是在一家采石场,在一次放炮中,由于工地的指挥没有及时通知撤出,他被炸药崩出的一块大石生生砸死,噩耗传回家中,家人无不悲痛欲绝。那时没有火葬,死于异乡的金石因为交通的不便只能就地葬于他乡的黄土中。每年的清明家人只能在路边烧点纸钱尽点心意,不知道如今他乡路边金石的坟头是否长满了野草?不知道独在异乡的金石是否孤独?
回过头去看看,金石走时竟然未满18周岁。采石场属于高危行业,按照国家法律规定,任何高危行业不得使用未成年工;如果采石场业主当时拒绝金石于门外,他的悲剧是完全可以避免的。也许是金石命该如此,来不及顾及苦命的母亲,来不及释放青春的力量,来不及品尝爱情的滋润,过早地离开喧嚣而又精彩的世界。
睁开双眼才觉得这是一场梦。多么希望那个梦是真的,希望儿时的伙伴还能跟我一起分享欢笑!
安全生产监察员的责任从此在我身上又增加了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