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的一个寒冷冬天,我和弟弟出生在一家有着暖人憩息的医院里。从那时起,我们一路相伴, 穿相同的衣服,吃相同的饭,父母还给我们起了个听起来一样、看起来也差不多的名字--方辛、方莘,弄得亲戚、邻居从来没有弄清楚我们俩谁是谁,老师也颇是头疼,只要我俩愿意,就连父母有时候也搞不清楚状况。可实际上我俩性格截然不同,从小打架闹事、淘气捣蛋的总是我,弟弟却总是那么听话,听父母的,听老师的,也听我的,闯祸的是我,可受罚的总是他。听妈妈说,我们还在襁褓中时,哭闹不休、占用妈妈大部分时间的就是我,而弟弟总是安详的睡觉。父母把更多的精力投给了我——一个让人头疼的孩子,在弟弟的帮助和父母严格却无奈的管教下,小学的学习成绩还勉强说的过去,初中就成了落日黄花,一日不如一日。
初中毕业后,我和弟弟就走在了两条不同的人生道路上,弟弟因为学习成绩优异,不费吹灰之力就考入了市里的一所重点中学,继续他的求学之路;而我这个声名狼藉的学生,被所有中学绝之门外。
无所事事的日子里,我上网神聊、玩游戏,一夜一夜的不下网,终于有一天我厌倦了,跟爸爸说我想找点事来做。爸爸像看着外星人一样足足盯着我看了半小时,最后问:“你真的决定了?说到做到?”我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嘴角露着坏坏的笑。
三天后,我进了工厂的技工学校学习起重机械操作。刚开始的那段时间我的确收敛了许多,按时上课听讲、回家吃饭,晚上再也没有和同学彻夜不归,电脑也不碰,偶尔还读书到半夜。我知道父母有好多次都在偷偷的观察我。
一个星期五的晚上,我在自己的房间看书。由于弟弟住校,我俩共有的房间就被我独自支配,星期六放学后他才能行使一下半个主人的权利。我正被教科书中那些苦涩的专用名词搞得不知所措,听到门口有细碎的脚步声,似进非进,好长时间却又没有了动静,我静静的等待、等待,好久好久,快蹦出胸膛的心在无尽的等待中回归了原神。突然我感觉到后背有一双眼睛盯着我,我没有回头,仍然把目光停顿在那些在我眼中早已模糊的字眼上。“方辛,嗯、唉……你看书吧。”身后的房门轻轻的合上了。
清晨,听着久违的鸟叫声,感受着暖阳照在床被上,我撑撑胳膊,准备起床迎接我的影子——房间的另一个主人回归我们的狗窝。在收拾书桌的时候,我愣了一下,看到在我昨晚看的书的扉页上多了一张写满字迹的稿纸,翻开一看,“实习安全注意事项——天车工”,我才想起从下星期开始,我们就要进入工厂进行为期四周的实习操作。
进入工厂以后,我才知道爸爸在工厂负责安全管理工作,每天总有人能在不同的车间见到他的身影,也听到总有人在他的背后叫他“方铁板”。我从不多语,冷眼旁观工厂里的是是非非。可在我们实习进行到最后一天的时候,我和爸爸之间爆发了我们父子之间最严重的战争。
那天,带我和另一名同学的实习指导师傅由于内急,乘间隙上了厕所,刚走就有人招呼用天车,我们虽然在师傅的陪同下也试着吊过几次,可眼下师傅不在,进厂时安全教育课上明确交代不能擅自启动天车,还是等等吧。那边喊得更厉害了,见我们久久不动,喊得人气急败坏的朝我们走过来,登上天车看了一眼,“葛老头哪去了?老头不在你两个就不敢动了,看个熊样,还跟了一月呢,我那着急,领导催着呢,快点,就一钩。”我最怕被人看不起,一听这话,瞪直了眼睛“谁怕谁,走”。
正当我们下钩准备吊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阻止了我们,并指挥我们靠梯下车。一下车,我就看到一张铁青了黑脸的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巨大的吼声向耳鼓膜袭来。“你们怎么搞得,懂不懂,没有取得操作资格证前是不能独立操作的,这可关系到其他人的生命呀,你这孩子我就怕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这一个月天天担心,好不容易熬到最后一天,刚才在门口一看到葛师傅我的心就突突的蹦,果然呀!方辛,要我怎么说你才能让我放心?合着,注意事项我白写了。你们两个实习成绩不合格,重新进行安全教育。还有你,实习生安全意识不够,你作为老工人这点意识都没有。停止作业,好好反省,接受考核。”听着连珠炮的语言,我心里窝着一股火,“至于吗,又没出什么事,凭什么不合格?你还是我爸吗?”周围的人瞪着眼睛瞅着我们,好像在说:“方铁板,看你怎么收场。”“明天开始进行一周的安全培训。”直道我们被老葛师傅带回休息室,爸爸才离开现场。
晚上回家,我饭也没吃就进了自己的房间,蒙头睡觉。朦胧中我听到爸妈争吵。“你不能说,不能说”,这是妈妈的声音。“我必须说了,我不想孩子也不把安全当回事。当年,要不是我屡次看情面,没有坚决制止他的违章行为,他也不会扔下你们,我一辈子都心里不安呀。”“那不怨你,是我们命苦。” “你错了,一个安全管理者不能尽到自己的责任,那是他一辈子的错。”后来,我从爸爸那里听到了完整的讲述。
当年,我的爸爸和亲生父亲是从小要好得兄弟,两人一同进厂分在同一车间,爸爸做了车间的安全巡查员,父亲干电工。每次爸爸发现父亲违章干活时,父亲总是说下不为例,爸爸也看在好兄弟的份上,说一说,一次也没有处罚过。终于有一天在父亲再一次违章修理天车时,触电摔下天车身亡,临终将已怀有身孕的母亲托付给了爸爸。后来,我认真地接受了安全教育,并且拿到了满分。学校也为此在全校开展了一个月的安全教育活动。安全在我心中生了根。我没有把那件事告诉弟弟,我的那个影子在考大学时选择了安全工程。这也许是天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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