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嫂（7）

市安监局长吴实，看到《黄二割肺化验定矽肺》这篇报道后，深感愧疚。邬大梅找她男人矽肺的事，人家都来了两趟，结果啥事都没办成。忽然想她递交那份《关于红石砬矿疑似矽肺病矿工现状以及亟待救治的意见》。对此，他向市里主管副市长做了汇报。他觉得，有愧于邬大梅，对于基层反映的问题，太不重视了，办事拖拖拉拉，险些毁了大事。他请示市里主管领导，并起草了一份文件，内容包括三个方面：一是会同有关部门在红石砬矿搞个职业病普查试点，对疑似矽肺的矿工进行一次全面检查，这项工作需要安监局、人社局及卫生部门配合，组成一个调查小组。二是不管是否退休或不在原岗位，凡是怀疑得了这种病，都要给予积极救治。三是能找到原单位的，由原单位负责报销医疗费用，没有单位的，由政府埋单……
说句老实话，吴实不知道有多少矿工得了矽肺病，假如开了这个口子，是不是遭到有关企业反对呢？必须到实地调查研究，并做为一件大事来抓。家里工作交给给副手，他亲自参加这次普查。他带人造访红石砬矿，刘矿长感到十分意外。
他对刘矿长说：“你们矿到底有多少疑似矽肺病患者？”刘矿长正了正金丝边眼镜，脸有些涨红，先是沉思一会儿，然后慢条斯理地说：“我们是出煤的，不管矽肺不矽肺，发现患病者我们掏钱治疗，但我们矿不是罪魁祸首。”
应该说，小煤窑劳动条件差，更没有保护措施，他们眼睛盯着煤，只顾多挣钱，不注意保护自己。石头刚来矿时，块头大，身体强壮，发给他防尘口罩扔到一边，谁知，现在后悔了，那时候他咋那么傻呀，吃了那么多岩粉，把肺子堵得严严的，矽肺迟早会找上门的。如今懂得了，但为时已晚，木已成舟。
刘矿长他爹，虽不主事，但矿上的事，是一清二楚的。刘矿长没下班，老爷子电话打过来了，叫他务必回家一趟，有事找他。他岂敢违抗，他来到父母家，没等屁股坐稳，老爷子冷着脸问：“上级来人调查了？是不是有关矽肺的事。”刘矿长没说话，先给老爷子倒了杯水，然后说：“是这样的，黄二割肺化验，定了矽肺，我们按说是有责任呀？早知如此，也不至于闹得满城风雨。”
显然，老爷子对这件事很恼火，他觉得，宁愿搭上一笔钱，也不能叫红石砬矿出这样的坏名。他是自责呢？还是有所省悟呢？“这样吧，我们宁可开口子，查矽肺，也不能叫他们在这里长期设点，别把我们矿变成出矽肺的“黑窝”。刘矿长手托着下颏，随手抽出一颗烟，点着后，狠狠地吸上了两口。
烟雾弥漫着，呛得老爷子一通咳嗽。刘矿长掐了烟，对他说：“这样吧，凡涉及矽肺的事，统统移到矿招待所去办，既不张扬，又不要留有隐患。”老爷子心想，到底是年轻人，比他强，办事利索，有道眼。
刘矿长忽然想起了邬大梅来了。
“爹，我想请邬大梅配合一下，既叫家属代表露个脸，又说我们依靠群众，一举两得。”刘矿长瞅着老爷子的眼睛说。老爷子听说叫邬大梅出面，他直晃脑袋，以为新来的女秘书呢？很不满意地说：“叫个副矿长负责这件事不行吗？何必找个女的。”“爹，邬大梅是家属代表，是石头老婆，她曾调查矿工矽肺病的情况，还写出有关调查报告，在县妇代会上，风光了一下？”刘矿长解释说。
“你安排吧？不过，你不能陷进去，主要精力抓煤矿，千万别出事。”老爷子的话，是有道理的，他不能整天抓这件事，即使多花点钱，我们认了。
这天早晨，邬大梅给石头喂完药，本想去丹丹家看看。
邬小梅带进来一股春风，嘻嘻地笑，弄得邬大梅一头雾水，她戳着小梅的额头说：“有啥美事呀，快当姐姐说说。”“不是我有美事，而是你有好差事了，刘矿长点名叫你跟市安监、人社和卫生等局领导一起，协助他们对疑似矽肺的矿工进行普查摸底，然后派人护送到县医院（职业病诊断定点医院）检查。”邬小梅笑着说。
邬大梅有些不解，哪会是这样呢，我是矿工家属，反映矿工的意见，维护他们的合法权益，是我们家属义不容辞的义务。小妹一本正经地说：“叫你参加维权，是刘矿长钦点的。”
石头听姐俩有说有笑，以为又有什么好事呢？他问邬大梅：“枫叶他妈，又是开会呀？”“不。是叫我参加矿工维权？”“你，你，千万别高门大嗓的，办啥事要沉住气！”石头叮嘱着。
邬大梅冲着石头会心地笑了。